我被带到社会救济院里呆满了六年。那里都是孤独的孩子。院里的人给我们提供吃和住,但是不给我们自由。我用逃避吃饭来抗拒过他们对我每天生活的安排,但是毫无成效。我越来越瘦,却仍然不自由。最后我温驯了,用六年虚无的时光换来了我的成长。
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刺绣厂当女工。是救济院安排的。我每天用竹箍把洁白的锦缎或丝绸固定起来,然后用细小的花针穿过来拉过去,血红的丝线在绷紧的缎面上发出细微破碎的声音,最后完成的花朵有令人嘶叫的美丽。
在那里干满两个月的一个深夜,我偷偷溜进成品房,把那些刺绣用剪刀统统剪成了碎片。我不能容忍美丽的东西流传到人间,那是残酷而卑微的亵渎。然后我逃跑了。找到一家酒吧做waiter。
4.
那家酒吧叫lust。我每天穿着紧身衬衣和超短裙子在热闹的人群里走来走去,用托盘给各种各样的人送上各种各样的东西。我用救济院里学来的微笑去换取小费,然后用这些钱来支付我的房租、香烟、还有奢华的蕾丝胸衣。
我只在黑夜出没。白天阳光照耀每个地方,所以我睡觉。我昏天暗地的睡,有时候中途醒来,光着脚倒满一杯水,然后喝完它继续睡。有时候一觉醒来,已经是傍晚。我就靠在窗边,看楼下移动的人群。风吹进来,我的头发杂乱的舞动,像深水里浮动的水草。
冰箱里什么也没有的时候,我就去楼下超市购买食物。真空的卤蛋、全麦的面包、成桶的牛奶,全部都可以方便的打发我的胃。我用它们来维续我黑暗里的体力,不过已经足够。有一次买了一块柠檬的慕斯蛋糕,细腻甘甜的味道,散发出水果的清香。但是吃的时候我开始后悔,因为它是情侣份的。我把它切开,对着它们楞了很久,然后狠狠的把它们统统吃掉了。
那个晚上我给一个男人送上一杯叫spirit的鸡尾酒,他一手握住酒杯,一手握住了我的手。
我静静的盯住那只手。他说,你来了多久了?三个月。我平静的回答。我喜欢你,你像这杯酒。Spirit。谢谢,如果你喜欢,可以再点一份。
他的手离开,然后抽出皮夹数了几张钞票放在我的托盘上。晚上我会等你。我转身离去。
凌晨两点,那个男人用奔驰把我带去了一套华丽的房子。他不断的开灯,我固执的关掉,最后他不再坚持。我听到了轻微破裂的声音,像我在刺绣厂用血红的丝线拉过洁白锦缎。结束之后他说,你太瘦了,以后不要再去那里上班,在这里住下吧。我不出声,然后光着身子跳下来,一把扯下了床单。上面有洇红的一片。
他盯住床单要过来抱我。我躲开了。我是因为需要而跟你来这里。不关你的事。我开始套上我的棉布外衣。随便你,我不会坚持。他居然微笑。我冲下楼梯,打车回家。付费的时候,我在包里发现了一沓钞票。
我一直睡到第二天晚上8点,那沓钱被我塞进了冰箱。
5。
我仍然醉生梦死的生活。有时候心情好,会在下午出来,选择一辆看上去比较顺眼的公车,一路坐下去。
车上总是有很多拥挤的人,他们都是面无表情,和我一样。我和这些陌生人一起被装载着驶向远方,看着灰尘在车窗外扬起来,看着夜幕一点一点的沉下去。不知道哪里是尽头。
那个男人仍然时常来找我。我叫他林君。我仍然用身体来换取他的钞票,不过我只把自己出卖给他一个人。有时候我们坐在他大房子里的地上喝酒,那是纯手工的苏格兰毛毯,织着细细密密的曼佗罗花朵,枝叶茂盛,带着噬死的情欲。
那天我们喝光了整整一瓶特提那,还有11听打开的蓝带。我跌跌撞撞的站起来,再软软的躺下去。我说,你看天上的云,被吹碎了。我说,你们寂寞吗?我知道你们不寂寞。因为你们都在一起。我说,可是我寂寞,我想你们,我想见你们……
我不停的说,然后不停的吐。醒来的时候我一个人躺在床上,林君坐在床边,握住我的手。那张曼佗罗的毛毯已经不见了,换成了干净的纯白靠垫。
我头痛欲裂。林君抓紧我的手,哑哑,你必须搬过来我这里。我不会触及你心里的往事,那些缺口你会渐渐忘记它们。
我垂着眼睛,没有试着甩开他的手。潮湿的感觉很熟悉,来自隐匿多年前的记忆。林君开车把我的东西搬了过来。小小的一包。我抽出放在底层的玻璃瓶子,用它养了一条小鱼。
我没有再去lust工作。但是仍然昼夜颠覆的活着。白天进行我近似死亡的睡眠,晚上光脚跳起来,赤着身子裹一件睡衣,跑到阳台上抽烟。观看浩渺的天空,把烟圈一口一口的吐出来,直到一包烟盒里全是只剩余烬的烟头。
林君每个礼拜会来一两次。在夜里他会环住我的身体,我顺从的把冰凉的手和脚贴住他
温热的肌肤。日子悠长而缠绵。有一天我终于怀孕了。
我坚持要生下他,林君坚决不同意。我冷漠的对抗,他用极其明了的手段逼我让步。他掐断了我的经济给予。让我明白,我这样只适合生存在黑暗里的女子,是没有能力去培育生命的。他给我带来了药片,摆放在桌子上让我选择。我尖叫、咒骂、歇斯底里的厮打。最后我吃下了它们。
体内的鲜血静静的涌出来。我用指甲狠狠的掐住皮肤,我看着自己杀死了一个我。
第二天我回到了我的屋子里,房租还没有到期。我给林君留了满地狼籍和一条被我解剖
的小鱼。
6.
我再次回到lust工作。那里的衣服已经换成了银色胸衣和紧身短裤。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面。男人还是那么多,来来往往的用从不掩饰的情欲目光打量waiter的全身。
林君出现了,我冷漠的接受他的小费却不看他。
深夜下班的时候,胃剧烈的疼痛。我饶道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,明亮的灯光下我看到了戴着服务胸牌的阿为。
哑哑,八年了。我知道你在这里。阿为高声叫了起来。他手里的菜单松开,一把将我拖进了他的怀里。
我伏在他的肩上,对准肩头,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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