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直懒洋洋的看了眼一屋女人,走出卧房关上门,朱千户已经在明间等着了。郑直指指对面梢间,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过去。待落座后,他准备拿出烫伤药涂抹,不曾想从腰间拽出一条肚兜。
“建昌侯家被砸了,乱民还点了他家的宅子。”刚刚关上门的朱千户,瞅见这一幕哭笑不得。拿出手账,将中午的张家的事向郑直禀报“因为乱民到如今还没有散去,所以红铺也不敢过去,如今建昌侯家的火还没有灭。寿宁侯家因为在胡同里边,所以等乱民冲过去的时候,已经走有了防备。再加上撤进寿宁侯家的建昌侯家人协助,乱民始终没有冲进去。”
今个儿中午,同样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报斋,突然刊登了孔方兄弟会部分股东的信息。其中之一,自然就是寿宁侯张鹤龄,而另一个则是建昌侯张延龄。至于另外几人,钟毅,钱宁,焦洵,徐光祚则因为或多或少会牵连到郑直而被隐去身份。不过却多了一个不相干的人,故定国公徐永宁。
没法子定国公府犯小人,哪怕慑于郑七姐,也要把徐家钉死。
于是得到消息,原本二张家外已经渐渐散去的受害者们再次蜂拥而至。不同于三不牙行坑的是京师富户,孔方兄弟会会票则是把四民都坑了一遍。这些都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,面对蛮横惯了的张家人直接驱逐了打手,冲进了建昌侯家。
而历来,民乱都是最凶险的。再加上锦衣卫、东厂、北城兵马司、巡捕营、京营、宛平县、顺天府反应迟钝,就成了如今的景象。
郑直一边听,一边龇牙咧嘴的往身上涂药。下午的时候,他也没畅快多久,那婆子中看不中用,实在无趣。反而因为出汗,弄得郑直浑身难受“这么讲那两个祸害还活着?”
朱千户应了一声“不过建昌侯家被抢走了不少东西,地契也都被烧了,甚至建昌侯后院的所有女人也被抢了。”
郑直浑不在意“问清楚她们卖了俺多少事给张家,然后该咋滴就咋滴。”顿了顿又问“孙进士如何了?”
“今个儿早朝之后,回家了。”朱千户言简意赅“墨哥讲,今个儿张家拿着孙进士的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想要刊登,又被他拒绝了。”
“这头倔驴。”郑直咒骂一句。
今个儿早朝,被弘治帝藏了好几日的孙汉终于露面,授都察院御史,专责御史卜周等人被杀案。
郑直之所以今个儿给孙汉下帖子,就是试探对方动向,不想早了一步。若是晓得如此,他是绝对不自寻烦恼的。天晓得二张和三贼听了消息会咋想。不过从这也看得出,二张慌了神,目下只能跟赌徒般,不停下注。
郑直拿过一张信笺写了几个字,封好之后递给朱千户“给他送过去。”
朱千户接过来,看郑直不再吭声,继续道“冯先生今个儿递过来消息,讲真定的学徒该上柜了,拢共有二百人,只是咱家的买卖铺的太大,该如何分配还要五郎做主。”
“这个老冯,咋的了,俺做了泥胎,也能吓住他?”郑直皱皱眉头。
“李主簿送来消息,运河沿途产业大致整合结束。在南北通州,天津卫,临清州,济宁州,淮安府,扬州府,镇江府,苏州府,杭州府等十处地方设隆庆号、泰昌号、万历号、崇祯号、康熙号、乾隆号、嘉庆号、咸丰号、顺治号、雍正号十家商号。目下十号急缺账房。另从釜字号抽调的人手已经重新挂牌‘通字号’,十月初十五的时候,通字号宁波分号发现了梅东主的踪迹。”朱千户记录下来之后开始按照老规矩将各地消息报给郑直。目下郑墨虽然可用,奈何人心难测,郑直依旧不愿意让对方接触他最致命的东西。
“给他讲,除了给老梅那一百人,其余的让他看着分。”那十家商号,也是障眼法,毕竟江侃迟早会出来的。郑直若不用对方给他的那些运河商号来做买卖,人家会多想的。
如今的局面,郑直在整个直隶的产业已经被他的五位娘子瓜分。其中三太太的正东号盘踞在河间府和延庆州,主要经营盐业。六太太的大顺号盘踞在永平府和保安州,主要经营铁业。十奶奶的大西号盘踞在保定府和宣府,主要经营马匹。十二奶奶的豫丰号盘踞在大名府和彰德府,主要经营粮食。十七奶奶的嘉靖会则盘踞于真定府,顺德府,广平府,主要经营煤炭,木材。当然这不是划地盘,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。比如顺天府,如今五家都有涉猎。倘若江侃以后发现啥,也不会牵连京师同善会和十全会的。
至于釜字号?完全是废物利用,毕竟相比安阳那点运量,整个运河才是大买卖。不过梅琏十月中才到浙江,月底就到了福建东南头,着实神速。
“福远号的李掌柜传来消息,一年前在京师兴风作浪的袁恺在南昌露面了,时常出入宁王府。最近半年南昌的一系列大买卖,都和此人有关系。”朱千户瞅了眼记事本上的鬼画符。不过偶尔已经出现了几个写的歪歪扭扭的字了,这当然得益于汤金娘的帮助。得知朱千户不识字,却要协助郑直做事,最近对方在教他识字。
“原来这厮跑到南昌了。”郑直笑笑“先盯着吧。”
若是去年,郑直一定卖了袁恺,让对方做替罪羊。可如今袁恺和宁王那个反王掺和在一起,郑直的想法就不一样了。宁王咋回事,没有了俺女人就压不住火了?
“三郎派人已经混进了衍圣公府。”朱千户记录之后继续“不过时日尚短,还没有啥有用的消息。”
“也没指望有啥,不过是有备无患。”郑直早有预案,立刻讲了出来“只要盯着就好。”
预则立不预则废,既然已经晓得了孔罄年的案子不简单,他就不会坐以待毙。当日就让郑墨传出消息,往孔家塞人。郑直没想着得罪孔家,只是为了自保。不论这件事衍圣公有没有参与,哪怕是有人拿对方做法,他也能有所提防。
“四郎昨个儿已经出城。”朱千户又讲了几件事后,这才讲起了私事,显然公事讲完了“三郎也已经带着人骑双马提前赶赴廉台堡着手为几位小娘修坟。”
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日,郑直的情绪也稳定了不少,并没有再跟昨日般多愁善感,只是轻轻“嗯。”了一声。
“刚得到消息,有几个从云南来,自称是大太太亲族的人找去了真定。”朱千户继续道“不过为人都很本分。”
“大太太啥都好,就是意难平。”郑直苦笑“让家里好好招待,比照唐姨妈和沈姨妈的成例,不过也要让人盯着。”
朱千户应了一声,继续道“还是老家的,廉台堡扩建,大面上已经完成,剩下的就是内部修缮了。”
郑直挠挠头,计划赶不上变化。他如今手里的银子还有上千万两,根本花不完“一定要用好料,这样,派……七郎,等老梅的那些木料运回来,让他带回去……南京那边的宅子不是也在修吗?那些木料分一部分过去。不怕贵,只要不逾制,越贵越好。还有廉台堡泄洪堤那不是有土山吗,推平了也修院子,用最好的石料堆高点,咱那老发大水。”
朱千户苦笑着应了一声。
“行了。”郑直看朱千户不开口了,起身拍拍对方肩膀“完事以后,把人扔张家。”
焦兰坐在窗边,瞅着夜色下的池塘。到底是御赐的,瞅着比前街郑家的那俩处园子让人赏心悦目。因为乱民还没有散去,所以在十七奶奶盛情相邀下,她和王氏今夜就留宿在了东十七的‘胜物不伤’。
这里是一座二进小院,王氏作为长嫂住在前院,焦兰住在后院。
他会什么时候来?他会怎么来?他来了会先做什么?
不得不讲,郑直已经被焦兰铭记于心,再也无法忘记。不单单是他的本事,还有对方的‘莽撞’、‘混账’、‘龌龊’、‘狠辣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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