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谋接受了南匈奴单于呼厨泉的好意,他们一行人今夜留宿在美稷城中。
在他们出行前,张良一再嘱咐,多探听南匈奴的虚实。
夜晚,刘谋裹紧裘衣走出营帐。
雪地上篝火余烬明灭,守夜士兵的皮靴踩在积雪上发出吱呀声响。
在一处偏僻的帐篷里,刘谋看到了几个披着大汉破旧官袍的文人,面色苍白,低着头,小心翼翼用笔不知在记录着什么。
刘谋眉头紧皱,不知他们是战乱中流落至此的汉家士人?还是早已变节,投靠匈奴的落魄谋士?
在他们闪烁不定的眼神里,刘谋没有看到对于汉王朝的眷念,只有奸诈与狡猾。
月色惨白,照得雪地泛着青光。
不远处,贵族大帐灯火通明,牛皮帐壁上晃动着醉醺醺的人影,烤全羊的焦香混着马奶酒的酸腐气味随风飘来。
几个披着锦袍的匈奴人正举着金杯高歌,歌声粗野而欢腾。
他们脚下温热的毡垫是用羊绒所制。
盛满马奶酒的杯子,乃是银制牛角杯。
然而,当刘谋走到外围时,这里密密麻麻挤着低矮的毡棚,像是雪地里溃烂的疮疤。
棚顶的破洞露出灰败的毡毛,在风中瑟瑟抖动。
没有火光,没有人声,只有一片死寂。
刘谋缓缓走近,才看清毡棚旁蜷缩着数个黑影,原来他们是相拥取暖的牧民,裹着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羊皮。
冻得僵硬的脸上,眼睛空洞的望向虚无的天空。
附近的一个老妇人,静静的坐在雪地里,徒手剥着一只死羊的皮。
那羊瘦得只剩骨架,老妇人的手指冻得像胡萝卜,动作迟缓得可怕。
老妇人身旁还有一个五、六岁大的孩童,光着身子套了件成人的破皮袄,像只被遗弃的羔羊,正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吮吸。
这里没有烤肉的香味,只有牲畜的臊臭,混合着冻土的腥气,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腐烂味道。
突然,一阵马蹄声碎雪而来,一位贵族少年纵马奔驰而过,鲜红的斗篷像一簇在黑夜中燃烧的火焰。
他随手将啃了一半的羊腿骨扔向雪地,几只枯瘦的手立刻从阴影里伸出争抢。
只见少年哈哈大笑,向贵族区的帐篷深处奔去。
刘谋僵立在原地,即使身上的狐裘温暖如春,却感觉比赤身裸体站在雪地里更加寒冷。
刘谋知道南匈奴乃“披发左衽,逐水草而居”的化外之民,普通百姓与贵族之间,即使无法做到同等的富裕或是贫穷,但也不可能差距如此之大。
令刘谋没有想到的是,原来在这苦寒之地,骄奢与赤贫竟只有百步之隔,比起洛阳城的“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”,更加的触目惊心。
不过,既然贫富差距如此之大,那对于他们并州来说,未尝不是一件好事,将来想要解决南匈奴,从内部入手,离间他们的普通百姓与王孙贵族,也是一条不错的计策。
刘谋清楚的看到,那些争抢骨头的牧民眼中,没有愤怒,没有羞耻,只有为了生存下去而变得凶戾的眼神。
而远处大帐里传来的狂笑,却带着一种全然不顾脚下累累白骨,只有纸醉金迷后,赤裸裸的欢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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