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棵树倒了,化作无数张纸,而每一张纸却只记录了那树的微小的片面的痕迹,范迪门·李的记忆就是这个样子的。
直到他捕捉到一个人名,他才终于有了一点印象,像是本词典,找到了一个开头的字母,沿着那个字母又寻找到了最终的归属的地方。
“克达什…”
他咀嚼着这个名字,犹如是十多年前的那个算得上是遥远的傍晚,一个三十多岁的老木匠从他的府邸当中走出。
他就端着杯咖啡站在那儿,模样悠闲而略显温吞。
“很棒的手艺,你会找一个同样很棒的继承者吗?”少年时的范迪门询问道。
“也许吧,年轻的先生,你喜欢我在你桌子上雕刻的那只小熊吗?”克达什手指甲尖相互碰撞着,他笑道。
“它棒极了,但愿成百上千万次的摩擦不会使它淡去。”
“垫一个桌垫应该会好一点…”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我们这样人的名字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用的,小少爷…”
“但我想知道。”范迪门歪了歪头。
“克达什,你会把这个名字像存放在花瓶里的花卉那样藏起来吗?藏在记忆的图册里。”
“当然,就像是秋天的叶子被制作成信签,夹在图册里。”
“做这样的活能够吃饱饭吗?”
“那是肯定的,小王子,事实上我很强壮不是吗?并不强壮的人可干不了木工活!”
“你这人好有趣啊,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人都会很古板。”
“为什么?”还算得上是年轻的克达什问道。
“话本小说里头就是这样的,不是吗?有一技之长的人总是古板。”
“这是刻板印象,你不能总去看话本小说来对照现实,因为大多数话本小说都只是赚取财富的手段,而不是某种真正的艺术。”
“哦…”年少的范迪门点头,他用右手夹住托盘和咖啡杯,左手从腰间的钱袋里掏出来了一枚金币扔了过去。
“哦,我的天?你这样的人对财富一定没有什么认知吧?”克达什接住了这枚金币。
“差不多吧,这些钱能买点什么?”
“城里工人的最低工资是七分铜罗兰每小时,如果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的话,工作满三十天,这大概是一个有正当工作的工人的月薪。”
“送你了。”
“也是。”克达什点头,“图一个好玩对吧?再见了,但,也许是永不可能再见吧。”
“你这样的人,会在几十年后仍还记得某一个不起眼的遥远的午后吗?”
范迪门·李放下了手中的笔,他在低声呢喃,在这十多年后同样一个并不起眼的午后,他说:“我记得你,一个老木匠,于勒·克达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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