舍王府那场由剧毒引发的、短暂而惨烈的混乱,变成投入深潭的石子,涟漪尚未彻底扩散,便被强行按了下去!世子德都的反应快得惊人。
王府重兵瞬间封锁了后巷及周边区域,以雷霆手段“隔离”了所有接触者(无论生死),对外宣称是“恶疾突发”,以烈火焚之,以生石灰深埋之,铁血手腕之下,硬生生将那足以引发全城恐慌的毒祸扼杀在萌芽之中。
消息被严密封锁,除了少数目击者心有余悸、三缄其口外,幽叶关的普通百姓,依旧在懵懂中过着风雪里的营生,仿佛那场发生在王府阴影里的惨剧从未发生。
王府内外,警戒骤然提升至前所未有的等级。铜钉朱门紧闭,高墙之上甲胄林立,寒光闪闪的箭簇如沉默的荆棘,指向墙外每一寸可疑的阴影。一种令人窒息的、铁与血铸就的平静笼罩着这座西境权力的心脏。
幽叶关内,老刀把的铁器铺深处。
昏暗的暗层里,只有豆大的油灯摇曳着浑浊的光芒,将佝偻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,宛如蛰伏的巨兽。老刀把坐在一张包浆油亮的破木凳上,骨节粗大的手指敲打中摩挲着一柄冰冷的淬火钳。
手下低沉的汇报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:
“……城内各处眼线回报,大世子德都那边,除了加强王府守卫,调了一队心腹亲卫入府,再无异动。处理完毒患后,便深居简出,据说日夜在灵堂守孝,不见外客……”
“二世子德拉曼府上……”汇报者声音顿了顿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,“……更是死寂一片。自那日从王府回来,便称病不出。府门紧闭,谢绝一切探视。我们的人绕了几圈,只闻到浓重的药味从里面飘出来,守卫也换了生面孔,极其警惕,根本无法靠近……”
“没有任何动静了?”老刀把嘶哑的声音响起,有些飘忽不定的感觉,“大世子手腕铁硬,压得住,稳得住,这不奇怪。可德拉曼……”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锐利如刀的光芒,“那是个在灵堂前敢用额头砸地、用膝盖蹭砖的主儿!他会因为一次下毒不成或者失手就吓得龟缩在壳里,称病不出?”
老刀把缓缓摇头,手中的淬火钳捏得咯咯作响。
“这不像是他。”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老猎手特有的警觉,“太安静了……安静得……像暴风雪来临前的那一瞬死寂!”
他猛地将淬火钳插进旁边烧得暗红的炭盆里,溅起几点火星。
“派人去!”老刀把的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森寒,“不惜代价!想办法给我摸进二世子府!看看里面到底是真的一潭死水,还是……”
他顿了顿,目光穿透昏暗,仿佛看到了某种极其危险的景象:
“……还是已经变成了一口正在熬煮毒药的……闷罐子!莫不是……大世子已经抢先下了死手?可德拉曼那等豺狼心性,怎会束手就擒?!”
“是!”手下应声,身影迅速融入暗层更深的阴影里。
……
此时,二世子德拉曼的府邸。
府门紧闭,高墙深院。往日里多少有些喧嚣的府内,此刻一片死寂。空气中确实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药味,苦涩中夹杂着某种阴寒的气息,令人闻之心头发闷。回廊庭院间,仆役的身影稀少得可怜,且个个脚步轻飘,面色紧绷,眼神闪躲,惊弓之鸟相。守卫尽数换成了陌生的彪形大汉,他们冰冷的石雕般矗立在各个要道,腰佩长刀,眼神锐利不怒自威,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,带着一种绝非寻常护卫的、近乎战场斥候般的杀伐之气。
府邸深处,一处门窗紧闭、帘幕低垂的暖屋内。
德拉曼并未像传言中那样气息奄奄地卧病在床。他穿着素色的寝衣,披着一件厚实的貂裘,背对着门口,负手而立。面前是一张宽大的上好木桌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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