倘若真的有所谓的新朝,宴大统领的日子绝不可能有过去那般滋润。
舍安趋危,何其不智。
陛下待宴大统领,难道还不够优厚吗?
每逢年节,陛下总会命他与干爹精心挑选赏赐,并派仪仗声势浩大地送往宴府,给足他体面。
每逢万邦来朝,进献贡品,陛下也总不忘匀出一份,赐予宴大统领。
更别提平日里,御膳房但凡研制出什么新鲜美味的糕点,陛下都会即刻派人送往宴府,让宴大统领也尝鲜。
甚至在宴大统领当值时,陛下常邀他至华宜殿,一同共用午膳。
这些年来,陛下待宴大统领,一如当年做东宫太子时对待自己的贴身书童,始终亲厚如初!
谁能想到,变了的是宴大统领,而不是陛下。
这对陛下的打击未免太大了些。
莫非……
这世上真有如此忘恩负义之徒?
旁人待他的好,他一丝一毫都不记得,永远只盯着那自认为被亏欠的部分,不念君恩,反生怨望。
又或者,正是陛下日复一日的宠信与倚重,才让他恃宠而骄,最终养出了这欲壑难填的野心!
元和帝身上源源不断溢散出的如有实质的低气压,让李顺全感到山岳倾颓般的压迫。
他立刻将脑袋压到极低,身形一动不动,连眼角的余光都牢牢锁死在自己脚尖方寸之地,不敢妄动分毫。
这下,怕是真的要死不少人了。
元和帝牙关紧咬,攥着奏疏的手因极度用力而指节泛白,微微颤抖。
那奏折被紧握发出的“嘎吱”轻响,在死寂的殿中清晰可闻,恍如一只无形的老鼠,正不知疲倦地啃噬着支撑大殿的梁柱。
悬于头顶的倾颓倒塌的恐惧之感,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殿内的时光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慢爬行。
良久,元和帝终于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,语调幽缓而讳莫如深:“此事,朕心里有数了。”
“明熙,回去后,把你掌握的所有人证物证都交给影卫处。此案凶险,后面的调查,你就不必再过问了。”
他略作沉吟,复又问道:“此事……老夫人可曾知晓了?”
荣妄颔首回道:“回陛下,当臣初次察觉端倪,仅有些许猜测时,便觉此事骇人听闻。又恐自身受人蒙蔽、遭人利用,以致错怪忠良,铸下大错,为谨慎起见,特将心中疑虑禀于老夫人,恳请她老人家指点迷津。”
“而后,随着证据逐渐明朗,老夫人听闻确凿事实时,情绪激荡,生生扯断了手中捻着的佛珠串,随后她便跪坐于小佛堂的蒲团之上,望着姑祖母的画像垂泪不止,就那样……枯坐了一整夜。”
听闻此言,元和帝眼眶骤然一涩。
宴大统领辜负的,何止是他的圣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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