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把证件还回来,语气缓了些:“我们这片儿,以前叫‘幸福里’。现在嘛,幸福不幸福,只有住的人知道。”
丁义珍收起证件,没再说话。他沿着巷子走到尽头,拐进另一条更窄的小路,两边堆满杂物,自行车、破沙发、生锈的防盗网。墙上刷着褪色的标语:“共建美好家园”。下面被人用红漆涂了两个字:**放屁。**
他站在那儿看了几秒,掏出笔记本,在一页空白处写下:“幸福里社区,排水系统瘫痪,墙体老化,电力线路私拉乱接,居民平均年龄67岁,独居老人占比41%。”
合上本子,他给周叔打电话。
“我要京州过去五年的城建资金明细,特别是‘民生改善’‘老旧小区改造’这两个科目下的实际拨付记录。”他说,“不要汇总表,我要每一笔支出的审批人、执行单位、验收报告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两秒。
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”周叔的声音低沉。
“我知道。”丁义珍看着眼前一栋楼外墙上脱落的大片墙皮,“但我更知道,如果连这点账都查不清楚,以后开会讲再多道理,也只是对着空气喊话。”
“数据今晚能出来。”
“我要原件扫描件,发我邮箱。另外,调一份全市在建项目清单,重点标出东区cbd、南湖新城这些新区工程。”
挂了电话,他继续往前走。巷子尽头是一堵断墙,墙外就是一片新建的住宅区,围挡上印着巨幅广告:**“尊享国际生活,首付百万起”**。广告画上的女人穿着真丝睡袍,站在落地窗前微笑,窗外是人工湖和喷泉。
丁义珍盯着看了会儿,转身往回走。
回到市委大楼时已是傍晚。保洁员还在擦三层走廊的玻璃,见到他点头笑了笑。他走进临时办公室,台灯还亮着,上午那张资金分配图表仍摊在桌上。他坐下来,打开笔记本电脑,邮箱里已经有周叔发来的第一份文件。
他点开附件,一页页翻看。
“五年,总投入四百八十二亿。”他低声念,“其中,新区开发与形象工程占七成二。老旧小区改造年度预算两千五百万,实际到账一千三百四十万,去年六百万被划转至‘城市灯光节专项经费’。”
他又点开第二份文件:东区cbd二期,尚未取得环评批复,但土地平整已完成百分之八十,施工单位为“宏远建设”,法人代表王德海——这个名字在财政拨款记录里出现过三次,均与“市政配套费返还”有关。
丁义珍把两份文件并排打开,开始对照时间线。
十分钟后,他拿起笔,在图表下方写下一行字:**钱走明账,事走暗道。**
然后他翻开上午的手记,翻到“幸福里”那一页,在“独居老人占比41%”后面画了个圈,又在旁边写:**谁在决定资源流向?**
他正准备整理第二条问题线索,手机响了。是周叔。
“查到了。”周叔说,“‘民生改善’科目下,近三年有十一笔资金被以‘应急调剂’名义调走,审批签字都是同一个人——常务副市长刘志军。”
丁义珍没吭声,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。
“你要怎么办?”周叔问。
“还能怎么办?”丁义珍靠向椅背,“先把病灶摸清楚。下一步,自然是要动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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