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问:“你在画什么?”
她头也不抬:“湖的梦。”
我顿住。她轻轻补充:“我想把风的样子记住。”
我们并肩坐下,她说她的祖父曾在铜矿工作,母亲是湖畔诊所的护士。“小时候我在污染最重的时候学会游泳,那水是辣的。但现在,水慢慢又能喝了。”
她递给我一张素描,是一对手捧着湖水的老人,眼中有光。
我写下:“当城市疲惫时,总有人在风中等它归来。”
风中传来一阵哈萨克牧歌,她轻声和唱,那是唱给湖的挽歌,也是给未来的盼望。
她告诉我,她的曾祖母是部落的水吟者,靠浪声预测水文变迁,“湖懂人心,也怕人心。”她准备开一场流动画展,名叫《两种湖》,希望我为她写序诗。
我答应了,在画纸边写下:“愿你用画笔,宽恕这世界的一切错误。”
夜晚,我在废弃的铜厂中独行。那是座被风穿透的庞然巨物,灯光照不亮全部空间,只能依稀辨认出吊车、炼炉、轨道与断裂的天窗。
我闭上眼,仿佛听见当年的轰鸣、铁轨上的滚动、工人喊声与炉火咆哮,像一曲铜交响。
忽然一阵风吹来,拂过我的脖颈,带着炉灰的腥甜与往日的焦灼。我惊出一身冷汗,却也在那一刻明白,这不是鬼魂,是城市的旧梦在回响。
我写道:“每一块沉默的铜板,都记得手掌的温度。”
我走进厂房最深处,一座被封存的老冶炼炉上,还有人用粉笔写了一行字:“火停了,梦还在烧。”
我久久站立,仿佛听见铜水咆哮着流过百米铸道。
隔壁机房中,一台斑驳的广播喇叭静静挂着,我打开它,没电,却像听见一声遥远的“开工”口令从空中飘来。
清晨的湖面泛着橘红,天光在水与云之间拉出温柔的过渡。我沿堤岸走,望见一位老人在晨跑,一只野狗在他身侧伴行。湖风拂面,我深吸一口。
一辆黄色校车驶过堤坝,孩子们在窗内打闹,朝湖挥手,那一刻,湖水像是也在回应它们的笑声。
湖岸边,一位妇人蹲在岸边洗菜,身旁放着收音机。广播中传来当地天气预报和新开学典礼的通知。
这城市在复苏。
我在《地球交响曲》写下:“巴尔喀什,是地球的心脏。一半燃烧,一半歌唱。”
东南方向,山峦渐起。
下一站:阿亚古兹。
那是山河交界的古道,是风与马的故乡。
我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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