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庙的偏殿内,烛火长燃,铜台上堆积的烛泪仿佛凝固的泣痕。
紫檀木案低矮而沉重,木纹深处渗着岁月的乌黑,宛若血色的脉络延展其中。
案上摊开一卷白帛,帛质细腻,却被鲜血染透,血丝渗入纤维,留下一种诡谲的暗红光泽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潮湿与腥气混合的气味,似乎从殿外古老的残鼎铁片间渗透而来。
冷冽的烛光映照在那碎裂的青铜鳞甲上,仿佛殿中有一条沉睡的龙,随时可能苏醒。
苏若雪独坐于案前,她的背影被烛火拉得很长,映在漆黑的殿壁上,如同一尊冷峻的影雕。
她手持一根细簪,簪锋尖锐,沾入朱砂之中时泛起妖异的赤光。
那朱砂碗边缘布满了干涸的粉屑,宛若烧焦的血渣。
她的呼吸极轻,几乎与烛火摇曳的频率同步。
她的眼神专注到极致,帛书上那被血拓出的龙凤之纹与笔迹,被她一笔一划地摹刻出来。
每一道笔锋都透着冷冽的决意,仿佛不是在写字,而是在以刀锋割裂命运。
殿角传来细碎的碰撞声,那是幼帝秦婴在独自玩耍。
他怀里抱着一个九连环,银环彼此嵌套,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。
忽然,一枚金环“叮”的一声跌落在石板地面,脆响清越,却恰好掩去了苏若雪簪锋刮过帛面的轻微声响。
她眼角微微一抬,望了那孩子一眼,眸中闪过一瞬的怜悯,但很快被冷厉掩去。
幼帝全然不知,仍沉浸在解谜的困惑中,小小的手指努力拨弄,眉头紧锁。
像极了他不知命运险恶的父皇当年凝思批诏的神态。
帛书上的血痕似乎还未完全凝固,随着笔锋的摩挲。
有淡淡的血雾从纤维间升起,弥散在烛火映照下,似有若无地飘浮在空气中。
那血雾缭绕着她的手腕,也缠绕在她眼底的神色里,使她整个人如同鬼魅。
她轻声喃喃:“龙命既绝,天道未坠……若天下需新命,我便是那执笔之人。”
簪锋蘸过朱砂,再触在玉玺螭钮的摹印处,她的动作轻缓却精确,仿佛在完成某种亘古的祭仪。
那一枚偌大的螭龙玺,真实的本体静静锁在太庙的铜匣中,而此刻摹拓出的伪印。
朱砂艳丽,却带着一丝渗血般的阴凉。
秦婴手里的九连环又掉下一环,清脆的声音在殿中回荡,犹如命运敲响的铜钟。
那稚嫩的孩童眼中闪烁着天真的好奇,他用力去捡,指尖摩挲着冰冷的金属。
那一瞬,苏若雪几乎想要伸手阻止,然而她只是僵了一息,终究未动。
因为她心知,这个孩子只是一枚棋子,是命运赐予她布局的一环。
她将帛书徐徐卷起,动作小心翼翼。
那诏书的夹层里,暗暗嵌入了一道极细的药性笔划。
只有在受热时,才会显出那四个诡谲的字——“宁氏代秦”。
这是她留下的最隐秘的后手,若有朝一日此诏在烈火烛照或暖炭之上停留过久,必会显出真正的玄机。
她不奢望所有人都能发现,只愿在最关键的时刻,这一层暗语能成为推翻旧局的锋锋。
殿外传来一阵风声,似乎是古庙的窗棂被夜风掀动,木格摩擦,发出低沉的呻吟。
风带着湿冷灌入,使帛书边角轻轻抖动。
https://www.cwzww.com https://www.du8.org https://www.shuhuangxs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