宗正寺的夜深沉得像一张被泼了墨的画卷。高耸的檐角在月光下投下森冷的影子,像一柄柄横在天幕上的利刃。风拂过长廊,带着古柏的冷香,掠起朱漆门上的铜环,发出低沉悠长的撞击声。夜风中,那声响像幽冥深处传来的叹息。
证物堂深处,灯火却亮得刺目。四角悬挂的琉璃罩内,烛芯被灯油滋养得细长,火焰像一滴滴蜷伏的金泪,明亮却带着寒意。墙上的铜镜折射出摇晃的火光,把厅堂映得仿佛一口烈焰燃烧的囚笼。
宁凡负手而立,玄色的锦袍垂地无声,他的眼神深沉如夜色,眉宇间一丝肃杀若有若无。他静静望着堂心的乌木匣,像在注视一具沉眠的棺椁。
宁昭跪坐在蒲团上,脸色苍白,指尖紧握着一只铜钳。灯光映在他的眼底,折射出复杂的光芒,像是悔恨、又像是决绝。他呼吸微乱,却刻意抬起头,死死盯着那口木匣。
乌木匣表面暗红发亮,仿佛岁月无法抹去的血痕浸入其中。匣上的锁扣是雕花鎏金,纹路古雅繁复,却被手指磨得发亮,似乎多年来无数人曾触碰过这承载秘密的锁。
“昭弟。”宁凡缓缓开口,声音沉得像从深井底部传来,“此物封存多年,昭告天下之日,就是血债清算之时。你可想清楚?”
宁昭的手指收得更紧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他的眼神在火光中闪过一丝苦笑:“皇兄,我这一生,早已被人当作一枚棋子……无论如何,今夜也是该了断的时候了。”
宁凡眸光一闪,抬手示意随侍上前。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跪爬到木匣前,用一把细长的银钥插入锁孔。随着轻微的“咔哒”声,匣盖缓缓掀开。
一股陈年血腥味混着淡淡的檀香扑鼻而来,那气息浓烈到令人喉头一阵发紧。灯光下,一袭血迹斑驳的朝服静静地躺在匣内。绣金的龙纹早已失去了光泽,被暗红的血渍浸透,血块在褶皱间硬成斑驳的痂。
这是前太子的遗物,象征着那个动荡之夜的终结,也承载着未雪的冤屈。
“起火。”宁凡沉声道。
两名随侍躬身应命,迅速将炭火添入铜炉,倒入细盐和硝石。霎时,炉中火焰骤然升腾,焰心泛着幽幽蓝光。火苗舔舐着铜炉边缘,发出微弱的嘶鸣。
宁昭的手微微颤抖,他双手接过那件血衣,将其轻轻捧起,举至火焰上方。火光映照在他脸上,衬得那抹坚毅与决然格外清晰。
旧血在高温下渐渐干裂,焦味混着陈年腐气在空气中弥漫。随着火焰的灼烤,衣料经纬间缓缓浮现出淡淡的字迹,像从灰烬中苏醒的幽魂——“宁林刺”。
三个字锋利如刀,刺得满堂皆惊。
宗正寺的几位老臣面色骤变,彼此对视时神色复杂。多年来悬而未决的疑案,在这一刻,仿佛被血与火的烈焰刻下了铁证。
“证据确凿。”一位须发皆白的寺卿声音低哑,似乎连说话都在颤抖,“前太子……果真是宁林毒手。”
宁昭抬眼望着宁凡,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死水,平静中却透着疲惫。他低声道:“皇兄,昭弟清白……终于可告于天下。”
宁凡缓缓收回视线,神色冷峻。他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将目光转向那只黑漆托盘。
“还有此物。”宁昭抬手,从怀中取出一封用红蜡封印的书简,双手呈上。
宁凡接过,手指抚过封蜡上刻着的独特纹章,那是王恒的私印。王恒,这个在前朝一度权倾朝野的人物,最后却横尸宫门。宁凡眉目间掠过一丝深意,缓缓撕开封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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