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文广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,里面是他托人从京城带来的名贵药材:“这是参须和当归,你先熬着喝,我再去想办法找郎中。”
魏氏接过药材,连忙去灶房熬药。药味飘出来,混着屋里的霉味,格外刺鼻。狄青喝了药,咳嗽稍稍减轻,却还是浑身无力。他靠在床头,看着窗外的冷雨,雨点打在窗棂上,发出“噼啪”的声响,像极了昆仑关下的箭雨。
“朝廷那边……还有消息吗?”狄青轻声问。
杨文广低下头,声音发闷:“韩琦升任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,王举正也加了官。他们还在说你的坏话,说你在陈州‘招揽旧部,图谋不轨’。”
狄青苦笑一声,咳出一口痰,用手帕捂住嘴。手帕上的血迹越来越多,像绽开的红梅。“我这身子骨,还能图谋什么?他们就是容不得我活。”
魏氏端着一碗粥进来,眼泪掉在粥里:“别说胡话,好好吃饭,等病好了,咱们就回老家,再也不管朝堂的事。”
狄青接过粥,却没胃口。他想起年轻时在陕西从军,一碗糙米饭就能吃得香甜;想起昆仑关下,弟兄们分着一块干硬的饼,笑得开怀。那时的日子苦,可心里踏实,不像现在,空有一身武艺,却只能躺在床上,任人宰割。
夜里,狄青发起高烧,嘴里胡话连篇,全是战场上的指令:“杨文广!带左翼冲!”“守住关口!不许退!”魏氏守在床边,一遍遍地用湿毛巾给他擦脸,直到天快亮,烧才退下去。
狄青睁开眼,看见魏氏熬红的眼睛,心里一阵发酸。“委屈你了。”
魏氏握住他的手,手心里全是冷汗:“只要你好好的,我什么都不怕。”
可他的身体,却一天比一天差。有个老郎中被杨文广软磨硬泡请来,诊脉后摇着头叹气:“大人这病,是心病加身,药石难医啊。除非能解了他心里的疙瘩,不然……”
老郎中没说完,却已经把话说透了。
狄青心里的疙瘩,是未竟的战事,是被猜忌的忠心,是朝堂的不公。
这些,谁能解得开?
第九章旧部泣血:军营里的呼唤
狄青被贬陈州的消息传到西北军营,将士们炸开了锅。那些跟着他在昆仑关拼过命的老兵,纷纷提着兵器要去汴京请愿,被杨文广拦了下来。
“你们这样去,只会让将军更危险!”杨文广红着眼眶,“韩琦就等着咱们闹事,好给将军安个‘煽动军心’的罪名!”
老兵们放下兵器,却忍不住哭了。有个叫赵虎的老兵,从怀里掏出块染血的布条,那是狄青在昆仑关救他时,给他包扎伤口用的:“将军待我们如兄弟,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委屈!”
消息传到陕西,百姓们也动了。当年狄青在陕西抵御西夏,救了无数百姓的性命。大家自发地凑钱,派了几个代表,捧着万民伞,千里迢迢赶往陈州。
代表们到陈州时,狄青刚能下床走动。他们跪在知州府门口,捧着万民伞哭道:“狄将军,我们知道你是忠臣!你跟我们回陕西吧,我们养你!”
狄青扶着门框,看着门外的百姓,眼泪忍不住流下来。他想答应,可他知道,自己是被贬的罪臣,一旦离开陈州,就是抗旨不遵,只会给百姓和旧部带来灾祸。
“乡亲们,回去吧。”狄青声音沙哑,“我是大宋的臣子,得听陛下的话。”
“陛下不公!”有百姓喊道,“我们去京城告御状!”
“别去!”狄青连忙阻止,“京城不是你们能去的,会送命的!”
他让人把自己仅有的积蓄拿出来,分给百姓们当路费:“拿着钱,赶紧回去,好好过日子。我狄青,谢谢大家的心意。”
百姓们不肯走,直到魏氏出来劝说,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。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,狄青靠在墙上,大口喘着气。他知道,这些百姓的心意,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,可他却连一句“谢谢”都没能好好说。
西北军营里,将士们依旧在盼着狄青回去。
他们把狄青的铁鞭挂在营账中央,每天操练前,都要对着铁鞭行礼。
杨文广看着铁鞭,想起狄青当年挥鞭杀敌的模样,心里暗暗发誓:一定要帮将军洗清冤屈。
第十章御赐药酒:最后的遗憾
嘉佑二年的春天,陈州的桃花开了,可狄青的病却越来越重。他已经下不了床,每天只能靠喝稀粥维持生命。魏氏坐在床边,给他念着杨文广送来的信,信里说西北安稳,将士们都很好。
“等我病好了,咱们去看桃花。”狄青轻声说。
魏氏点点头,眼泪却掉了下来。她知道,他的病,好不了了。
这天,汴京来了个太监,捧着个锦盒,说是陛下御赐的药酒,能治狄青的病。魏氏喜出望外,连忙要去熬药。
“等等。”狄青拦住她,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。他想起韩琦的手段,这药酒,怕是没那么简单。
太监站在一旁,催促道:“狄将军,这可是陛下的心意,快喝吧。”
狄青看着太监,又看了看锦盒里的药酒。酒色浑浊,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。他笑了笑,对魏氏说:“扶我起来,我要亲自谢恩。”
魏氏扶着他坐起来,狄青靠在床头,对着汴京的方向磕了个头:“臣狄青,谢陛下恩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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