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雨夜撞破的秘密
嘉佑八年的秋雨,比往年来得更急些。
苏小妹抱着半旧的食盒,深一脚浅一脚踩过开封府衙前的青石板路。雨帘把远处的鼓楼遮得只剩个模糊轮廓,她拢了拢身上的素色布裙,檐下灯笼的光在积水里晃出细碎的金斑,映着她鬓边那朵刚摘的白茉莉。
“吱呀”一声,枢密院侧门被人从里拉开。
苏小妹下意识往柱子后躲了躲,食盒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。她是来给当值的丈夫苏轼送御寒的姜茶,怎料先撞见的不是自家夫君,却是那朝堂上翻云覆雨的枢密使——王安石。
雨幕里,王安石没穿朝服,一身半旧的青布直裰沾了不少泥点,平日束得整齐的须发也有些凌乱。他手里抱着个沉甸甸的木匣子,正低声对门房交代着什么,语气是苏小妹从未在朝堂议论中听过的温和。
“明日让张嬷嬷把这匣子里的药材送到城西那户人家,记得亲自看着煎好,莫要让旁人经手。”
门房连连应着,又问:“大人,那方子还是按老样子加甘草?”
“嗯,孩子脾胃弱,多放些能中和药性。”王安石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指尖划过眼角时,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色,“另外,把廊下那坛新酿的桂花酒也捎去,她夫君昨日捎信说馋酒了。”
苏小妹攥着食盒的手猛地收紧。谁都知道,王安石在朝堂上是出了名的“拗相公”,论政时能把御史中丞怼得面红耳赤,连皇帝都得让他三分。可眼前这副记挂着别家妇孺饮食的模样,哪有半分传闻中那般不近人情?
正愣神间,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。苏轼撑着油纸伞走来,伞沿往她这边偏了偏,低声笑道:“傻站着做什么?姜茶都要凉透了。”
话音刚落,不远处的王安石也转过了身。四目相对的瞬间,苏轼脸上的笑意淡了些,下意识拢了拢官袍的下摆——他与王安石政见不合,前日在朝堂上还为青苗法的推行吵得不可开交,此刻狭路相逢,气氛顿时有些凝滞。
王安石倒先开了口,目光落在苏小妹怀里的食盒上,语气平淡无波:“子瞻有贤妻,倒是好福气。”
“介甫大人过奖了。”苏轼拱了拱手,语气带着几分疏离,“只是不知大人深夜出宫,是有公务在身?”
王安石没接话,只指了指门房手里的木匣:“些许私事。”说罢,他又看了眼苏小妹鬓边的茉莉,补充道,“这花养得好,雨天也能这般精神。”
苏小妹脸颊一热,刚要道谢,王安石已转身走进了雨里。青布身影很快被雨幕吞没,只留下那坛桂花酒的香气,混着雨水的湿气,在空气里慢慢散开。
苏轼看着他的背影,轻轻“哼”了一声:“这拗相公,倒也有不谈论国事的时候。”
苏小妹却没接话。
她望着那扇重新关上的侧门,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:朝堂上的王安石与此刻的王安石,到底哪个才是真的?
第二章后院的交锋
三日后,是司马光的六十寿辰。
司马府的后花园里,牡丹开得正盛。红的、粉的、白的,一簇簇压在枝头,引得不少女眷驻足观赏。苏小妹正陪着司马光的夫人张氏说话,眼角余光却瞥见了角落里的王安石夫人吴氏。
吴氏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缂丝褙子,手里正择着一盘新摘的毛豆。她身边的小丫鬟笨手笨脚,把毛豆撒了一地,吴氏却没生气,只是弯腰捡起,轻声道:“慢些,这豆子要用来做你家公子爱吃的酱豆。”
苏小妹心头一动。她早听说吴氏贤淑,却没想到王安石家里竟是这般烟火气。正想着,就见苏轼和司马光走了过来,身后还跟着个意想不到的人——王安石。
原来,司马光虽与王安石政见相悖,却素来敬重他的为人,特意遣人送了请柬。王安石竟真的来了,还拎着个食盒,里面是吴氏亲手做的枣泥糕。
“君实兄,些许薄礼,不成敬意。”王安石把食盒递过去,语气诚恳。
司马光笑着接过:“介甫能来,老夫已十分欢喜。”
苏轼站在一旁,眉头微蹙。他实在想不通,朝堂上针锋相对的两个人,私下里怎么能这般平和。正思忖间,就听张氏喊道:“子瞻,小妹,快过来尝尝介甫夫人做的枣泥糕。”
几人围坐下来,吴氏给苏小妹递了块糕:“听闻苏夫人擅作诗词,日后倒想讨教讨教。”
“夫人客气了,小妹不过是随手写写。”苏小妹接过糕,入口绵软香甜,带着淡淡的枣香。
王安石看着吴氏和苏小妹相谈甚欢,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。他刚要开口,却见苏轼放下茶杯,语气带着几分试探:“介甫大人,前日朝堂上所言青苗法,在下仍有疑虑。若按此法推行,恐会加重百姓负担。”
气氛瞬间僵住。司马光刚要打圆场,王安石已开口回应,语气严肃却不尖锐:“子瞻顾虑不无道理,但如今国库空虚,百姓流离,青苗法虽有瑕疵,却是当下可行之策。若子瞻有更好的法子,王某洗耳恭听。”
“我……”苏轼一时语塞。他虽反对青苗法,却也没想出更合适的对策。
就在这时,吴氏忽然笑道:“你们这些男人,一见面就谈国事。来,尝尝这新沏的雨前龙井,刚从杭州运来的。”她给王安石和苏轼各倒了杯茶,茶汤清亮,香气扑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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