气慑楚营
一、楚营寒夜:残阳把淝水染成凝血般的颜色时,楚军大营的炊烟比往日矮了半截。
往日里这个时辰,伙夫营该是叮叮当当的铁器碰撞声,士兵们围着灶台抢热食的喧哗能传到中军帐,可今日只有寥寥几缕青烟从土灶里钻出来,像极了垂死者的呼吸。负责巡营的什长周仓攥着长戟的手心里全是汗,戟杆上的缠绳被浸得发潮,滑不溜手。
他刚转过粮囤,就听见暗处传来细碎的嘀咕声。两个年轻士兵蹲在草垛后面,手里的麦饼啃了一半就搁在膝头,眼神直勾勾盯着西边——那是秦军大营的方向。
“你听说了吗?昨日斥候回来,说秦斩站在阵前,就凭一口气,把咱们的探马吓得坠马了。”穿赭色短打的士兵声音发颤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草屑,“那探马可是跟着将军打过百越的,刀架脖子上都没怂过……”
另一个瘦高个士兵咽了口唾沫,把麦饼往怀里塞了塞,声音压得更低:“何止啊,我听亲卫营的同乡说,前天秦斩和老将军对打,周身冒金光,老将军的戟都被震得偏了寸许。那不是妖法是什么?咱们凡人怎么打得过?”
“闭嘴!”周仓低喝一声,跨步上前踹了草垛一脚,“再敢胡言乱语,按军法处置!”
两个士兵吓得蹦起来,慌忙行礼,可眼神里的惧意藏不住,退走时脚步都发飘。周仓望着他们的背影,胸口堵得发慌——这已经是他一炷香内撞见的第三拨私议的士兵了。
三日前淝水一战,秦斩觉醒“霸王之气”的消息像野火一样在楚营里蔓延。起初还有人不信,说不过是秦军造谣,可当亲眼见过那股气浪的伤兵被抬回营,绘声绘色描述“战马跪地嘶鸣,手中长戈握不住”时,怀疑渐渐变成了恐慌。
周仓攥紧戟杆,走向中军帐的方向。他得把这事禀报给项梁公子——老将军项燕昨日与秦斩约定三日后决战,这三日本该是养精蓄锐的时候,可军心要是散了,还没打就输了一半。
中军帐外的卫兵比往日多了两倍,甲胄在暮色里泛着冷光,可周仓一眼就看出他们的不对劲:手按在剑柄上却没力气,眼神时不时瞟向远处,连挺胸抬头的姿势都透着僵硬。他刚要上前,就见帐帘被掀开,项梁大步走了出来。
项梁穿着与父亲同款的银甲,只是肩甲上的纹路稍浅些,他比项燕年轻二十岁,眉宇间带着少年人的锐气,可此刻眉头拧成了疙瘩,眼底泛着红血丝——显然也是一夜没合眼。
“公子,”周仓躬身行礼,“末将巡营时,见士兵多有私议,言语间尽是对秦斩‘霸王之气’的畏惧,恐……恐军心不稳。”
项梁的拳头猛地攥紧,指节泛白,他看向营地里散落的篝火,那些火焰明明灭灭,像风中残烛。“我知道了,”他声音沙哑,“你先去整顿你那队,若有敢逃兵者,就地正法。”
周仓应了声“是”,却没立刻走。他看着项梁的背影,那背影比昨日似乎佝偻了些,心里忍不住叹气——公子才刚接手部分军务,就要面对这样的困境。
项梁没注意到周仓的迟疑,他正望着亲卫营的方向。亲卫营是父亲一手带出来的精锐,个个以一当十,当年在蕲南之战里,就算被秦军围困,也没一个人退缩。只要亲卫营稳住,其他营队就不会乱。他打定主意,转身走向亲卫营的营地。
二、亲卫惧色
亲卫营的营地比其他营区整齐得多,帐篷排列得像棋盘,武器架上的长戟寒光闪闪,可空气中的压抑却比别处更重。项梁刚走进营区,就见几个亲卫正围着一个老兵,那老兵缺了只左耳,是当年跟项燕对抗李信大军时伤的,在亲卫营里威望极高。
“老叔,你说那‘霸王之气’真那么邪乎?”一个年轻亲卫问,手里的盾牌被他摩挲得发亮,“咱们跟着老将军这么多年,什么阵仗没见过,难道还怕一个秦将?”
老兵沉默了片刻,抬起缺耳的那侧脸,夕阳正好照在他脸上,能看见一道长长的刀疤从额头延伸到下颌。“当年跟李信打,秦军再猛,也是拿刀砍、拿枪刺,咱们能挡、能躲。可秦斩那气……”他顿了顿,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,“我昨天在阵前,离着还有五十步,就觉得胸口发闷,手里的戟差点掉地上。那不是疼,是怕——打从娘胎里出来,从没那么怕过。”
周围的亲卫都沉默了,没人再反驳。项梁站在不远处,听见这话,心像被重锤砸了一下。他走上前,沉声道:“老叔,你跟着父亲征战多年,难道忘了‘楚虽三户,亡秦必楚’的誓言?秦斩不过是靠些旁门左道,怎值得你们畏惧?”
老兵见是项梁,慌忙行礼,其他亲卫也跟着站直身体,可眼神里的惧意却没散去。“公子,末将不是怕死,”老兵声音低沉,“只是那股气……像山压下来,喘不过气。末将怕到时候上了战场,连刀都举不起来,误了老将军的事。”
项梁的脸色更沉了,他扫过在场的亲卫,突然拔出腰间的佩剑,剑刃直指天空,夕阳照在剑上,反射出刺眼的光。“我项家儿郎,从没有未战先怯的道理!三日后决战,我会跟父亲一起冲在最前面,你们敢不敢跟?”
亲卫们互相看了看,没人说话。往常这个时候,他们早该齐声呐喊“愿随将军死战”,可现在只有风吹过帐篷的哗啦声。项梁的心一点点往下沉,他看向亲卫营统领钟离昧——钟离昧是父亲最信任的副将,武艺高强,性格刚毅,此刻却站在队伍后面,眉头紧锁,嘴唇抿成一条直线。
“钟离统领,”项梁叫他的名字,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,“你说句话。”
钟离昧上前一步,躬身道:“公子,末将愿随老将军与秦斩死战。只是……”他顿了顿,艰难地说,“末将昨夜试着模拟阵前情景,一想到秦斩那股气,就觉得手臂发沉。末将担心,亲卫营虽愿死战,却恐……恐发挥不出往日战力。”
“你也怕?”项梁的声音拔高了些,带着难以置信,“你们是父亲的亲卫!是楚军最精锐的力量!连你们都怕,其他营队怎么办?”
钟离昧低下头,不再说话。周围的亲卫也都垂下头,营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项梁看着他们,突然觉得手里的剑重得握不住。他一直以为,只要自己拿出勇气,就能稳住军心,可现在才发现,“霸王之气”的威慑力,比他想象的要可怕得多——它不是靠刀剑伤人,而是直接击垮人的意志。
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一阵骚动,一个卫兵跑过来,脸色苍白:“公子,不好了!辎重营有十几个士兵逃了,还带走了几匹战马!”
项梁猛地转身,剑刃“哐当”一声插回剑鞘。“追!”他咬着牙说,“把他们抓回来,军法处置!”
卫兵领命跑走,项梁望着他的背影,又看向眼前沉默的亲卫,胸口像堵了一团火,烧得他难受。他知道,逃兵只是开始,如果不能尽快解决“霸王之气”带来的恐惧,用不了三日,楚军就会不战自溃。
三、秦营悟法
与楚营的压抑不同,秦军大营里一片热火朝天。士兵们正在操练,呐喊声震得地面都微微发颤,长枪组成的方阵像移动的钢铁森林,步伐整齐划一。
秦斩站在高台上,看着下方的士兵,嘴角勾起一抹笑意。三日前觉醒“霸王之气”时,他只觉得体内有股力量炸开,能震慑敌军,却不知道该如何控制——昨日演练时,他不小心泄出一丝气,竟让前排的士兵跪了一地,连战马都惊得嘶鸣不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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