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貂蝉的会谈,让我对敌人的轮廓有了前所未有的清晰认知,但那份认知,也带来了一种如山岳般沉重的压力。
走出密室,冰冷的夜风让我激荡的思绪稍稍平复。
张合、高览皆是百战名将,麾下尽是河北精锐,这一战的艰难,远超此前任何一次。
我没有回自己的卧房,而是径直穿过回廊,走向太守府最核心、也是最繁忙的区域——账房。
还未走近,那扇透出明亮灯火的窗户里,已经传出了算筹清脆而富有节奏的撞击声,
以及糜贞那温婉却不失威严的、清晰的指令声。
“……所有军械的调拨记录,必须有军需官和领用将校的双重签押,一份存档,一份随军,任何疏漏,唯你是问!”
“通知城中粮商,按照我们之前签订的平价协议,明日辰时开始,向官仓交付第二批军粮,
验粮官必须严格把关,一粒霉米都不能入库!”
“伤兵营预支的款项已经批复,让春华医官派人来领。
告诉她,药材布匹,需要多少,就给多少,不必节省!”
我站在门外,静静地听着。
这些繁琐到令人头痛的事务,在她的口中,却变得条理分明,井然有序。
这已经不是一个商贾之女的精明,而是一位真正的执政者的才干。
我引以为傲的汉中新政,如果没有她这位“大管家”在背后一丝不苟地执行与梳理,恐怕早已是乱麻一团。
我轻轻推开门,屋内忙碌的众人见到我,纷纷起身行礼:“主公!”
我摆了摆手,示意他们继续,
目光则落在了主案后那个身着素雅长裙,却专注得如同运筹帷幄的大将军一般的女子身上。
糜贞正低头核对着一卷厚厚的竹简,听到动静,她抬起头,看到是我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
随即起身,敛衽一礼:“主公,这么晚了,怎么过来了?”
那份刚才还萦绕在她眉宇间的严肃与威仪,在我面前,化为了一抹温润的恭敬。
“来看看我们的‘钱粮元帅’。”
我笑着走过去,挥手让其余的佐吏与仆役都退下。
偌大的账房里,只剩下我们二人,以及一盏在深夜中静静燃烧的桐油灯。
灯火将我们的影子拉长,投射在背后那堆积如山的账册与文书上,仿佛两座沉默的山峰。
“主公莫要取笑贞儿了。”
她为我倒了一杯温水,轻声道,“军情紧急,这些事,耽搁不得。”
我的目光扫过她面前的木案,上面铺满了各式各样的账册,
从军粮、草料、军械、甲胄,到兵士的饷银、家眷的抚恤,
再到医署的药材开支、民夫的征募费用……
每一项,都用清晰的蝇头小楷标注得明明白白。
那密密麻麻的数字,在我眼中几乎是天书,但在她这里,却是支撑一场战争得以进行的坚实骨架。
“情况如何?”我坐下来,声音不自觉地变得严肃。
打仗,打的不仅仅是兵马,更是钱粮。
糜贞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将一份总结好的帛书递到我面前。
“主公请看。”
我接过来,只看了第一眼,眉心就不由自主地锁紧了。
“……支撑三万大军及五万民夫,按预估最高烈度作战,府库现存钱粮,最多可支……五十日。”
短短一句话,却像一柄重锤,狠狠地敲在我的心上。
五十天,这几乎是我预估的极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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