燃烧的轰鸣声取代了震天的厮杀,成为一种永恒的背景噪音,敲打在每一个幸存御南军将士的心头。
灼热的火浪一波接一波地拍打在斑驳的城墙上,烤得砖石发烫,似乎连金属甲片都烫得难以触碰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臭,那是木材、织物、粮食,以及无数来不及收殓的尸骸混合燃烧后产生的可怕气味。
吸入口鼻,黏在喉头,令人作呕。
巨大的火焰之墙暂时阻隔了妖族的兵锋,也带来了一种诡异而珍贵的喘息之机。
如果此刻选择撤退,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轻装简从,御南军残部有很大机会摆脱地面妖族的追击。
唯一需要顾虑的,便是那些盘旋于高空、目力锐利的羽族。
他们或许会像秃鹫一样一路骚扰撕咬,但绝非无法摆脱。
然而,从南风义到最底层的士卒,没有任何人脑中闪过“撤退”这两个字。
他们的身后,便是南昭。
那里的土地或许也因连年与诸国联军的征战而变得满目疮痍,村庄荒芜,十室九空。
但那里依旧是家。
有劫后余生的父老乡亲正踉跄南逃,有世代传承的宗祠坟茔,有记忆中河流蜿蜒、稻花飘香的田野…
那是文明最后的疆界,是他们血脉所系、誓言守护的一切。
御南军,御南军。
名字便刻着使命,御敌于南昭之外。
只要一息尚存,只要战旗未倒,就绝不能让妖族铁蹄越过永安,践踏那片早已伤痕累累、却依旧是家的土地。
这是融进骨血里的责任,比生命更重。
于是,在这地狱般的背景下,城墙之上展开了一幅悲壮而忙碌的画卷。
精疲力尽的感觉如同实质一般,压在每个人的肩膀上。
不少重伤的士兵几乎是战斗停止的瞬间便瘫倒在地,背靠着冰冷的垛口或是尚且温热的尸体,立刻陷入了昏睡。
哪怕耳边火焰咆哮,哪怕身下血污粘稠。
他们的脸上混合着黑灰、血痂和干涸的泪痕,胸膛剧烈起伏,睡得如同死去。
但更多的人无法休息。
轻伤者咬着牙,用撕扯下的布条胡乱包裹着还在渗血的伤口,动作因疲惫而显得僵硬麻木。
军中医官和略通包扎的老兵穿梭在人群之中,他们的药物早已耗尽,只能用清水,甚至是收集来的雪水冲洗伤口。
然后用烧红的烙铁强行烫合巨大的撕裂伤,惨叫声被淹没在火场的轰鸣中,只有身体剧烈的抽搐证明着那非人的痛苦。
伙夫们抬着寥寥无几的大桶,里面是熬得稀薄的、几乎看不见米粒的粥,混合着捣碎的、不知名的干硬肉块和最后一点盐巴。
士兵们沉默地排着队,用残缺的碗、头盔甚至双手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一份,机械地吞咽着。
不是为了滋味,只是为了往枯竭的身体里填入一点点支撑下去的能量。
工兵和还有力气的士兵则在军官的低声催促下,忙碌地加固着防线。
将滚木礌石重新堆积到垛口后,检查着所剩无几的弩机是否还能使用。
将折断的长矛削尖,甚至将阵亡同伴的兵器收集起来,递给失去了武器的人。
每一次弯腰,每一次搬运,都伴随着压抑的闷哼和喘息。
南风义没有坐下,更没有合眼。
他如同一尊黑色的雕像,矗立在城门楼最高处,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片吞噬了整座城市的火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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