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个小时的期限,像悬在头顶的利剑,在死寂的对峙中一分一秒地逼近终点。
热兰遮城外的海面,光滑如镜,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,压抑得仿佛连海鸟都噤了声。
两支舰队,一方是玄甲森森、硬帆如云的夏军舰队,那是以大型鸟船为基础改造的主力战舰,修长的船身、高耸的多桅硬帆,赋予它们异乎寻常的机动性。
另一方,则是船体臃肿、软帆层叠的荷兰盖伦船与葡萄牙武装商船,色彩斑斓的船身在沉默中透露出殖民者的骄横与不安。
那艘承载着虚假议和的小艇仓皇逃回的身影,仿佛是最后一片落入火药桶的火星。
“镇海号”的舰楼上,吴忠国如山岳般屹立。
他身着的白色号服几乎与深色的舰楼融为一体,唯有腰佩长剑的剑穗随着船身微微晃动。
他的目光锐利,穿透五里的海面,无需望远镜,也能感受到联军旗舰“飞翔的荷兰人”号上那越来越浓的躁动与杀机。
空气里弥漫着硝石和海盐混合的刺鼻气味,那是大战前的预演。
“将军,时间到了”,副将陈泽的声音低沉,打破了舰楼的宁静。
吴忠国缓缓抬起右手,目光扫过身后主桅上那面迎风怒展的玄底蛟龙旗,声音如同敲击在青铜炮上般冷硬:“发信号,各舰,前进接敌”。
“呜——呜——呜——”
三声短促而穿透力极强的海螺号,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,瞬间激荡起战争的涟漪。
“镇海号”主桅上,一组代表着决绝进攻的信号旗迅速升腾,猎猎作响。
刹那间,原本静默的夏军舰队仿佛一头被唤醒的深海巨兽。
十艘主力战舰——以“镇海”、“定远”两艘为核心,辅以八艘同样由大型鸟船改装而成的“飞霆”、“逐浪”等级别的战舰——同时升满了巨大的硬帆。
这些硬帆吃足了风向,鼓荡着发出沉闷而有力的轰鸣,推动着相比盖伦船更为修长灵动的船体,破开琉璃般的海面,激起层层白浪,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楔形阵列,向着联军舰队直插过去!
水兵们沉默而高效地在甲板上奔跑,最后检查炮位,清理引火孔,调整帆索。
舷侧炮窗一层层被推开,露出黑洞洞的炮口,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。
几乎在夏军启动的同时,联军舰队也躁动起来。
范德林站在“飞翔的荷兰人”号的船尾楼上,亨里克男爵那套虚伪的辞藻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,只剩下被冒犯的暴怒和赌徒般的疯狂。
“他们来了!这些不识抬举的野蛮人!”他咆哮着,挥舞着拳头,“升起血旗!所有战舰,组成战列线!左舷迎敌!炮手就位,装填实心弹!让我们的炮火教会他们,谁才是这片海洋的主人!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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