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一个‘挡了路’。”方丈的声音依然平和:“那你扯下明为佛子的头发,也是因为他挡了你的路?”
“挡路?不!”了因微微摇头:“弟子只是觉得那三千烦恼丝实在碍眼。明为师侄天资聪颖,却因这一头青丝徒增挂碍,弟子好意帮他拂去,正是为了助他早日勘破皮相虚妄。”
九皇子闻言双目几欲喷火,攥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。
“哦?”空生方丈声音依然平和:“那你且说说,何以见得头发就耽误了明为的修行?”
了因闻言,唇角微扬,指尖轻轻捻动腕间佛珠,目光从容扫过殿内众人,最后落在空生方丈身上。
“方丈请看。”了因的声音清越如玉磬相击:“我大无相寺内,上至方丈首座,下至沙弥行者,数万弟子皆剃除烦恼丝。就连殿内供奉的佛祖菩萨、罗汉金刚,哪一尊不是头顶圆光?”
“明为佛子既入空门,却仍留着这头乌发,莫非是自觉修行已超越方丈,无需遵循我佛门清规?”
了因话音落下,大雄宝殿内虽依旧寂静无声,却隐隐流动着暗涌。
不少长老垂眸敛目,指尖却不自觉捻动念珠;几位首座相互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,目光在方丈与了因之间流转。
九皇子未剃度乃是方丈亲口特许,此事全寺皆知。
以了因的机敏,绝无可能不知其中缘由。
而他此刻偏偏当众点破,虽未明言,字字句句却都在质问方丈——既入空门,何以独容明为特立独行?
“看来在外十年,依旧没有磨掉你的脾气!”
了因闻言轻笑,腕间佛珠随之轻响:“方丈谬赞。弟子这脾气早在尘世中磨得圆融了。”
他抬起右手,五指在殿内烛火下映出淡淡光影。
“若当真还有半分从前的心性,方才抓住的便不是明为师侄的头发——”
他指尖微微收拢,仿佛捏碎虚空:“而是拼着这只手不要,也要直接拧下他的脑袋。”
空生方丈缓缓抬起眼帘,目光如古井无波:“了因,你可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这么说话了?”
了因闻言望向空生方丈,两息后,他说:“不知道,但能猜到。”
殿内烛火忽然摇曳了一瞬,随即再度陷入沉寂。
几息之后,空生方丈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“罢了,既然来了,便选个位置坐下吧。”
了因抬头望了方丈一眼,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丝毫情绪。
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大殿,五个首座之位空悬最前,五个佛子之位列在其后,另有八个长老之位分列两侧。
每一处空位都代表着寺中不同的权柄与地位,寻常弟子终其一生也难以企及。
他眼神微微闪烁,随即迈步向前。
满殿僧众的目光齐齐汇聚——这大殿本无他立足之地,方丈不仅破例容他入内,更许他自选位置落座,这其中的深意就耐人寻味了。
了因的步伐平稳而从容,他径直穿过了长老的席位,连片刻停留都无。
一位长老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,眼中掠过讶异。
了因继续前行,来到佛子蒲团前停下脚步。
殿内响起几声几不可闻的松气声。
“果然该在此处。”一位中年僧侣低语。
“佛子之位,也算合他身份。”另一人微微颔首。
九皇子眉头微蹙,目光紧盯着因背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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