郎盛光大约也能想到,要是被人看见了,会如何编排揣测她与了远的关系,但她不在意,她甚至隐隐期望离经叛道这样的词语能再落在自己身上,那样就好像又“自由”了一回。
她不得不承认,她从不是个对得起家人的郎家女。
她的自由与离经叛道都要靠父兄兜底、收拾烂摊子。
但她实在不想过那样循规蹈矩、窝囊拘束的日子,终日与狭小天空并一本账簿或女红作伴。
她的确是自私的。
而了远的名声与时间,也成了她自私的猎物。
只是这样作胡搅蛮缠样的痴情人的戏码演多了,她向往无拘无束的本性又渐渐压过一切,她仍然好奇了远的面孔、躯体与经书,甚至是他的过去与注定的未来,和那份神秘而不可推卸的责任。但如果说了远是一条深而黑的胡同,她已经生出了回望外头景致的心思。
好在了远身上还有许多秘籍孤本,她像拣集市菜叶子那样翻看,也常常习练,请教他。
这样贴合她喜好的东西,仍然能留住她。
在一日日的朝夕相对中,郎盛光自然也能感受到了远对她超乎寻常的包容。
她接受得心安理得。
有时觉得这样的日子再长些也不错。
只是后来经历了两次转折,她还是回去了。
一次是她心血来潮,问起了远的俗家姓名。
“陈恩”那两个字时隔十多年,又响在她耳边。
她微微一怔,轻而易举回想起那道轻快厉害的身影。
那也是次恩情,但与二十岁时的解毒截然不同——二十岁时钱药两讫,十一岁时的郎盛光还被压在石土中,那只将她拎起的手,后来千百次化作虚影出现在她面前,甚至最开始闯荡江湖,打的也是找到陈恩、让她看看本小姐现在的厉害的主意。
了远的名声不重要,那陈恩的呢?
她的目光第一次摒去轻浮,像将要隐没的月光那样落在前头和尚的背影上。
第二次,是她出游听见了自己与了远的流言,甚则对自己父兄的编排、对郎府家风的数落。
虽则魏府对外宣称,夫人是去祈福,让那些流言始终不能作真,但也足够给郎盛光当头一记棍棒。
于是她回去了。只是她终归不愿意留在小院中,被人叫做“魏郎氏”而非“郎盛光”。
她无颜见父兄,她也向来就是这样胆怯自私的人。
在取旧物行囊离府以前,她将几张信纸压在桌上。
风吹起她掠过门边的衣角,也翻起半面被压在镇纸下的信纸,墨迹满面——
“金玉软绢,佳婿良缘,尽自家中取得;
“挂剑悬壶,走巷无虞,全仗父兄深爱;
“本该收起飞出去的心,捡回抛远了的规,才叫守得分寸、尽报恩情;
“却偏怪罪四四方方的天,幽幽寞寞的院,不能托住满腔志愿、消殆不甘。
“非是一时意气、幼稚之心、无情之举,只是天高水阔、人多于知、事多于知,若不使履印遍及今时目光所不能及,便是叫今日以外光阴如逝水,白白过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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