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春羽攥着脖颈上的圆玉——那玉已经被他捂热了,通身是银白的,在夜里闪着粼粼的细碎的光。
在母亲病死前一晚,她咳得让人头皮发紧,魏春羽想偷偷当掉玉瓣,去请郎中来。那时他们已经很穷,风月楼几个好心的姑娘也不再管他们,任由他们在那条暗巷、在绝望的泥潭里作无力的挣扎。但即便如此,母亲也不许他当掉平安玉,母亲用一种哀伤得令人心碎的眼神看着他:“含玉。。。。。。小含玉——这比娘的生命还重要,不要丢了。”
他当时被震住了,心里更是发酸,他想告诉母亲:最重要的是母亲,他没有平安玉也能活得很好。
“母亲。。。。。。”魏春羽翻了个身,呢喃出声。
裴怀玉侧头看离自己极近的人——他眼睛闭得死死的,但长睫不安地颤抖,一滴泪从眼角迟滞地落下,划出一道濡湿的痕迹。
还是个孩子。
一个十九岁了但还被蒙在鼓里的蠢得出奇的。。。。。。自己。
灼烫的泪水沾湿了裴怀玉的手,他疑惑似的盯着自己覆在魏春羽面上的手。
哭吧。
在往后那样多的苦厄前,在丑陋的真相被挖出前,还是能哭得尽的。
痛快哭吧。他对十九岁的自己说。
魏春羽的眼尾很红,像一抹刺眼的艳色攀在脸上。
裴怀玉是有点讨厌那份软弱的,但他隐隐察觉还有点别的东西,让他看不惯那抹红色。他的指节无意识地揩过指下柔软的肌肤。
魇住的人不安地皱了皱眉,裴怀玉呼吸一顿,若无其事地拿开了手。
他不知道,魏春羽被悲苦得有些空洞的情感摄住了心脏,连呼吸都艰难得像个被挤压的风箱。
手里还是那快平安玉,但很凉,魏春羽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——那上面全是血迹,准确来说,是他浑身都在淌血。而后他被身体弹了出去,那个“魏春羽”重复着将平安玉朝石壁上砸的动作,每挥动一次,手臂上就有伤口崩裂,浓郁的血腥气呛得人犯恶心。
“停下!”他急急开口,但那人看不到。
他只能看着那人痛得打颤,偏偏还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,像只被伤害狠了的动物。
“骗子。”那人终于脱力,缓缓地转头看向魏春羽。
魏春羽被骂得一抖,差点以为他能看到自己。
但那人只是微微摇着头,将那平安玉远远抛了出去。他已经发不出清晰的声音,大口大口的鲜血自他口中涌出,然后是鼻孔、眼角,那些含糊的音节已经被伤人的东西砍得稀碎。
魏春羽整个人都僵在原地,同那个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对视,那个人的眼神,全是强烈的不甘、恨意,那股疯劲像是也冲进了魏春羽的灵魂,他几乎感到整个人要被那股感情撕裂。
他眼前被泪蒙住了,伸手要去擦,却一下从梦境里跌落出来——
一睁眼就对上了身边人专注得令人心里发毛的目光。
昏沉的大脑散去几分迷雾,他调动着精神张嘴喊他,声音微哑:“玉铮。。。。。。”
月光下裴怀玉的面色更显苍白,他装作被吵醒的样子:“阿魏,怎么了?”
开口时,他手指痉挛似的蜷了蜷,蹭过魏春羽面颊的一截指腹微微发烫,叫他有些烦恼。
他还正出着神,一时不防,竟被魏春羽扑了满怀。
“玉铮。。。。。。我梦到母亲了。”
纵然魏春羽身形高瘦,但也是个十九岁的大小伙子,他带着满心彷徨和滚烫吐息的身躯就这么撞上来,教裴怀玉一个不稳磕到身后的窗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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