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贯爱洁,今日竟有几分不管不顾的凶狠,任兽血沾身也没及时沐浴更衣。
崔珏身材高大,低垂眉眼,杵在盆架前,默默在内室净手。
苏梨看了一眼,见他银冠束着漆黑乌发,锋锐发梢拂于挺拔肩臂,面容冷峻,神色阴沉,傻子都能看出来崔珏心情不佳,甚至带着一阵骇目惊心的威压。
苏梨已经许久没有看到崔珏这副风雨欲来的神情了,除了二人初次行房的凶悍,后来一段时日相处,他们说不上关系圆融,但也还算相敬如宾。
偏偏今天的崔珏有点不对劲,苏梨不免心中大骂:难不成是他在外受了什么气,要回府发在她身上?!阖府那么多仆从不责骂,非逮着她欺负?
气氛压抑沉肃,苏梨不敢靠近,呆站在原地不动。
直到男人抬起一双冰寒墨眸,嗓音阴恻恻地唤她:“苏娘子?既是侍奉尊长,何不再走近一些?”
苏梨欲言又止,她眼神迷蒙地看了一眼四周,幸好没看到什么刀枪弓箭,崔珏只是看起来可怖,应当对她不起杀心吧?
苏梨挪近两步,腿骨不由自主抖了下,唯唯诺诺道:“大公子,我可有何处令你不悦了?如有冒犯之处,您说出来,我一定改……”
崔珏眯起凤眸,目露阴霾……他不由想起苏梨从茶楼走出来那一幕,在戴上幕离遮面之前,她分明是笑着的模样。
不仅对过世的亡夫崔铭情深义重,如今随意寻个年轻人当姘头,她也如此欢欣雀跃?
对谁都能笑,偏生怕他?
不知为何,崔珏心中的燥郁更深,他几乎是瞬间扣住苏梨伶仃的手腕,将他整个人提到身前,动作迅疾如猛兽,不费吹灰之力。
苏梨本想小心翼翼靠近,可没等她准备好,手骨竟被人掐疼,高高拎起。
苏梨宽大的衣袖就此跌落,堆到圆润肩头,她的藕臂被人抬举,大片大片雪肤暴露于人前,在微弱的烛光下,那只雪臂浮起温润如白玉的光泽。
崔珏的视线清冷,在她的臂骨上停留一瞬,似是被那片肤光胜雪的手肘刺痛,薄唇不由微微抿起。
“大公子?!”苏梨这一次是真被吓到了,她整个人前倾,几乎要靠到崔珏的怀里,熟悉的兰草香气不再如往常那般令人安心,反倒是带着浓烈的侵占欲,让她感到毛骨悚然。
没等苏梨再次问话,崔珏的另一只手已然用力地钳住苏梨尖尖的下颌。
苏梨的瞳仁猛然一颤。
崔珏的宽大掌腹抵在她的脸颊,泛凉的指骨稍加用力,便迫她抬起了头,“苏梨……”
一声声,恶鬼叫魂似的。
苏梨被吓得不敢动弹,一双美目浸泪,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,只倔强看着崔珏,想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……他分明已经有妻,为何还要这般肆意招惹她,为何还要喜怒无常地对待她。
下一刻,崔珏又开了口:“我似乎说过,你是我的东西。”
听到男人清冷低磁的嗓音,苏梨蓦然瞪大眼睛,她不懂崔珏话中何意。
她怎么会是崔珏的东西?她是个活生生的人,她不是物件,她不属于任何人……
可被崔珏这般阴狠地看着,苏梨竟罕见的沉默了。
她本该反唇相讥,本该恶言相向,如此一来,崔珏动怒,便能对她坏到底。
可她不能这样做,她要忍下来。
苏梨也是这时才惊讶发现,她与崔珏如此不对等,她连对他高声说话都不敢。
苏梨至今仍记起那天夜里,两人在乡下同寝,屋外雨声嘈杂,屋内寒风冷浸,她畏寒怕冷,下意识缩到崔珏身旁,他不喜人亲近,却难得的没有推开她。
苏梨原以为他们二人同生共死,好歹是比旁人多一分情谊的,即便那点情愫来得渺茫、细微,甚至是可笑。
待崔珏与李慕瑶的婚期定下来,苏梨方才意识到,她究竟是个何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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