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春生接过朱文沁手中的一袋水蜜桃,领着朱文沁往回走,脚步比来时慢了许多,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。灼人的烈日和刺鼻的沥青味似乎都在此刻失去了威力,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身边巧笑倩兮的朱文沁。
两人走到银灰色面包车旁,于永斌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,老金也摘下了草帽,露出一张被晒得黑红、挂着汗珠的脸,他看着朱文沁,一边摇着草帽扇风,一边一本正经的打趣道:“哎呦,我说小江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,原来是小朱来了!这大热天的,你这是来搞突然袭击查岗的吧?可惜来迟了几分钟,刚刚我看着小江才把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子送走了。”
“对对对!我也看见了,骑着自行车往那边去了。”于永斌也附和着指了指路的西头,配合老金拿朱文沁逗趣,
朱文沁先是一愣,猜测他们是在开玩笑,却佯装信以为真,生气地嘟起嘴,轻轻锤了下江春生的肩膀,娇嗔道:“好啊,江春生,怪不得三天都见不到人,你居然背着我和别的女孩子见面!”
江春生急忙摆手,哭笑不得地解释:“没有没有,金队长是跟你开玩笑的,哪有什么穿红裙子的女孩子,他们就是逗你呢。”
老金和于永斌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。
“哼,你现在知道了吧!我不在的时候,有金队长帮我监督你。”朱文沁俏皮的说着从江春生提着的网兜里拿出两个水蜜桃,转身落落大方地递到老金的面前:“金队长,请您吃水蜜桃。”
“你这是想贿赂我替你当侦察兵吧?”老金笑呵呵的道。
朱文沁脸颊飞起两抹红晕,更显娇俏。“不是不是!金队长,您就别取笑我了。我是看天气热,就带了点桃子过来,给您们解解渴。”朱文沁真诚的说道。
老金连忙摆手,笑道:“不了不了,小朱啊,你看,”他指了一下面包车后面的保温桶,“我们刚喝了于总送的冰水,舒坦着呢!这桃子啊,还是留给你们年轻人吃吧。你们聊着,我得到前面去盯着点,这喷油马虎不得。”他朝朱文沁和善地点点头,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春生一眼,便转身大步朝着那蒸腾着热浪和黑烟的喷油现场走去。
于永斌倒是没客气,乐呵呵地接过朱文沁递来的一个又大又粉的水蜜桃,“这水蜜桃可真大,弟妹带来的桃子,那必须得尝尝!”他说笑着走到保温桶旁,接出半碗冰水冲洗了一下桃子上的绒毛,然后“咔嚓”一口,直接带皮啃了下去,汁水瞬间充盈口腔。他夸张地眯起眼,咂咂嘴,连声赞叹:“嗯!甜!真甜!甜到心里去了!”他一边嚼着,一边眼神在江春生和朱文沁之间逡巡,故意拉长声调,“不过这桃子再甜,恐怕也比不上某些人心里头的甜哟!江老弟,你说对吧?”
江春生被于永斌调侃得有些不好意思,只能微笑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。朱文沁则是假装整理网兜里剩下的桃子,耳根却悄悄红了。
一阵热风吹过,卷起路面的尘土。朱文沁抬起头,目光望向施工的这半幅路面。路肩外,是一排高大挺拔的白杨树,枝叶繁茂,在地上投下大片浓荫。可惜,浓密的树荫全都投在了道路外侧的边坡上,施工人员和机械完全暴露在毒辣的阳光下,没有任何遮蔽。她看着草帽下江春生那张原本白皙清秀的脸,如今已晒黑了不少,鼻尖和额头还挂着细密的汗珠,不由得一阵心疼。
她突然想起一件事,拉了拉江春生的胳膊,小声问道:“春哥,我之前给你的那瓶防晒霜,你是不是用完了?还是……根本就没用?”她记得那是她特意托人从广州带回来的,就是怕他夏天在工地上晒伤。
江春生满不在乎地笑了笑,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,“天天在太阳下面,汗流个不停,抹了也白抹,一会儿就冲没了。戴个草帽能遮住脸就行,最多就是胳膊晒黑点,没事儿。”他看着朱文沁关切的眼神,心里暖融融的,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,“只要你不嫌弃就行。”
朱文沁看着他被汗水浸透又蒸干的2白衬衣、晒得发红的臂膀,以及那爽朗中带着疲惫的笑容,心里又是无奈又是柔软,最终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和一抹理解的笑意。“你呀……”
江春生怕她一直在太阳底下站着太热,便对于永斌说:“于老哥,让文沁在你车里坐会儿歇歇吧,这外面太热太呛了。”
“没问题!尽管坐,车门都打开,通风!”于永斌爽快地答应着,帮忙拉开了面包车两边的后车门,形成对流。
江春生扶着朱文沁坐进面包车后排相对阴凉的座位上,细心地将装着水蜜桃的网兜放在她旁边。“你就在这里休息,避避暑。前面大家都在忙,我得去盯着,等这罐油喷完,收拾好了我们就回项目部。”他的语气带着歉意。
朱文沁乖巧地点点头,“嗯,你快去忙吧,不用管我,我自己待着就行。”大家都在前面忙,她不想影响他的工作,也不想让他分心。
江春生又看了她一眼,这才转身,重新投入那片热火朝天的施工战场。拖拉机的“突突”声、高压油泵的嗡鸣、铁锹与石料的摩擦声、工人们的吆喝声再次成为主旋律。朱文沁坐在车里,隔着打开的车门,望着远处那个在热浪中忙碌的熟悉身影,看着他时而指挥,时而亲手拿起铁锹帮忙洒料,与那些民工们毫无隔阂地一起劳作,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——有骄傲,有心疼,有理解,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踏实感。
于永斌没有立刻离开,他啃完了桃子,打开驾驶室车门坐了上去,和朱文沁闲聊几句后
对朱文沁说了一句“我去前面看看他们施工,你要热了就喝点冰水”后,下车朝前面走去。
朱文沁一个人安静地待在车里。她看着外面如同炼狱般的施工现场,感受着车内虽然闷热但远比直接暴晒舒适的温度,再想到江春生他们日复一日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,对“公路建设者”这几个字有了更直观、更具体、更深刻的体会。
时间在烈日和喧嚣中缓慢流逝。时间又过了一个小时,拖拉机后面那个大的沥青油罐终于见了底。杨师傅关闭了高压泵,喷头停止了喷洒黑色的“墨汁”。第一阶段的喷油罩面任务总算完成了。
老金招呼着大家收拾工具,清理现场。吕永华指挥着民工们将翻斗车、铁锹、扫帚等归置到一起。江春生和黄家国则最后检查了一遍刚刚完成下封层的路面,确认喷洒厚度和石料覆盖都符合要求。
“收工!回项目部吃饭、休息!我们下午三点再上路继续干。”老金一声令下,早已疲惫不堪、饥肠辘辘的工人们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,开始有序地撤离现场。
朱文沁坐着于永斌的面包车,先一步回了生产2组项目部驻地。而江春生则和老金、黄家国等人以及吕永华带的民工队伍一起,步行返回。
中午时分,尤组长家二楼项目部厨房和餐厅的那间屋子里格外热闹。
项目部十来个人像往常一样,
在两张拼起来的大方桌旁吃饭,俨然一个热闹的大家庭。桌上摆着大盆的冬瓜烧肉、一条分成了一头一尾两大盘的鲢子鱼,清炒豆角、凉拌黄瓜和一大桶紫菜蛋花汤,主食是管够的白米饭。江春生怕朱文沁不习惯和这么多陌生男人们一起用餐,便细心地将饭菜分出一份,端到外面堂屋自己靠墙的办公桌前,让她单独在那里吃。
老金却发话了:“哎,小江,这就是你的不对了!你女朋友小朱大老远来看你,怎么能让人家一个人吃饭?一起过来吃吧!这儿没那么多讲究,都是自己人!”他嗓门洪亮,带着不容置疑的热情。
朱文沁见状,连忙微笑着说:“没关系,金队长,我就在这儿吃挺好的。”
江春生也在一旁帮腔,老金便不再坚持,也就由她去了。
吃饭过程中,气氛逐渐活跃起来。老金几口饭菜下肚,恢复了精神,目光扫过桌上两个略显青涩的面孔——张培善和李同胜,开始了他的“现场教育”。
“小张,小李,”老金用筷子点了点他们,“看见没有?”他朝朱文沁的方向示意了一下,“我们小江工的女朋友,漂亮吧?人家可是在银行工作,正经的好单位!今天这大热天的,还特意跑到工地上来看他,这说明什么?”
他顿了顿,自问自答,声音里带着自豪:“这说明,咱们公路部门的小伙子,现在在社会上,那是十分抢手!别看我们一天到晚跟泥巴、石头、沥青打交道,风吹日晒,灰头土脸,但咱们干的是实实在在的事业,是国家建设离不开的!只要你们踏实肯干,有技术,有责任心,将来还愁找不到好姑娘?说不定比小江找的还要好!”
张培善和李同胜被老金说得有些不好意思,下意识地都偷偷瞄了江春生一眼。张培善更是忍不住压低声音,跟旁边的李同胜嘀咕了一句:“我们可没有江工长得帅……”
他自以为声音小,却被耳尖的老金听到了。老金眼睛一瞪,假装不悦地“哼”了一声:“帅能当饭吃啊?找对象关键看人品,看本事!你们再看我们这位李威。”他用筷子指向坐在对面,正埋头苦干、个子稍矮、其貌不扬的李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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