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赵顼接二连三的质问,吕公着急忙叩首,额头抵在冰凉的金砖上,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,说着:“陛下!民心如舟,祖宗百年稳舟,陛下岂能凭一时之念陷其风波?臣非阻新政,恐操之过急致天下骚然啊,陛下!”
赵顼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,看着堂下白发苍苍的人,不由得环视一圈:一些旧臣和老臣们,面上均有一些难掩的得意之色。他心中雪亮:这些人,哪里是为国为民?他们不过是惧怕失去既得利益罢了。
制置三司条例司设立,打破了三省六部的权力垄断;提举常平官直达州县,削弱了地方豪强与旧吏的盘踞;科举改试时务策,不再以诗赋取士——这意味着,旧日靠门第、靠关系、靠空谈进身的士大夫,将被新法之下实干有才者取代。
吕公着、司马光以及他们背后沆瀣一气的那些人如何能忍?他们退居府邸,夜夜密议,罗织罪名,将新政每一项举措都描绘成“与民争利”、“动摇国本”的暴政。陕西华州数百农户弃田,他们便说“免役法逼民逃亡”;汴京市易司收购货物,他们便称“官府夺民生计”。可他们从不提,若无市易法平抑物价,京师米价早已飞涨;若无免役法,差役之苦仍将年年夺走百姓性命。
他们不是怕变法扰民,而是怕变法动了他们的根基、断了他们的来路。
王安石曾命人暗中查访,发现吕公着他们提报的各项罪证里,大多有夸大其词、甚至捏造案例。那些“逃入深山”的佃户,实为欠债私逃,与青苗法无关;那些“破产织户”,本就经营不善,市易司收购反救其一时之急。他们以民情为盾,以祖宗为名,实则护的是自己的权位与安逸。
只不过,此次吕公着成为了他们的刀,成为了他们口诛笔伐的喉舌,成为了他们冲锋陷阵的卒子而已。
赵顼气极反笑:“卿口口声声‘民心’,可曾问过百姓,是愿守着祖宗那套空壳制度饿死,还是愿借新法得一线生机?朕以为,新政乃国之根本,断无废除之理!吕卿若再固执己见,便是与朕、与天下百姓为敌!”说完,睥睨之色看向众人,堂下无一人再敢多言。
吕公着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。回家后,他面对巨大的心里压力和家族压力,身心俱疲,自此称病不朝,闭门家居。什么家国天下、什么宗族重任,他都不想再承担。
消息传入宫中,赵顼自然不明白吕公着心中的挣扎,只当他以沉默作最后抗争。盛怒之下,一掌拍碎案上茶盏,对守旧派更加痛恨。
于是,在这场冲突之后,中书省在短短数日内连发数道敕令,彻底打破了朝堂的平衡:吕公着被罢黜御史中丞之职,出知颍州;更有数十名台谏官联名上书,痛陈新政扰民、变乱祖制的,被赵顼一纸诏令尽数贬出京城——或徙岭南瘴疠之地,或谪江淮偏远州县,无诏皆不得还。
与此同时,新党一派欣欣而荣,如春潮破冰。
曾布擢为检正中书五房公事,掌新政文书机要,日夜奔走于政事堂;吕惠卿升太子中允,入宫讲学,常与赵顼论政至深夜,帝称其“才识明达,可托大事”;章惇升制置三司条例司检详官,总揽财政,推行均输、市易,手段凌厉,所至州县无不凛然。
朝局如棋,一子落定,满盘风云变换。旧党凋零,新党盈庭。
这是赵顼做给满朝官员看到的雷霆手段,更是他变法的决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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