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匡胤的脸色沉了下来,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叩着:“哦?是谁家的姑娘,竟能让高将军如此牵挂?”
“是……是慕容延钊将军之女慕容雪。”高怀德额头冒汗,膝盖在金砖上微微发颤,“臣与她情投意合,恳请陛下收回成命。”
殿内死一般的寂静,连烛火燃烧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。赵匡胤盯着他看了半晌,忽然笑了:“慕容将军的女儿?好啊,既然是功臣之女,朕更该赐婚。”他提高声音,“传朕旨意,慕容延钊之女慕容雪,赐婚于义成军节度使李继勋,与高将军同日完婚!”
高怀德如遭雷击,瘫跪在地上,眼前阵阵发黑。他看见慕容延钊从武将队列里走出,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,却还是躬身领旨:“臣,谢陛下隆恩。”
退朝时,高怀德脚步虚浮地走出大殿,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。赵普从后面追上来,拍着他的肩膀笑道:“高将军,恭喜恭喜啊!三日后便是大喜之日,咱们可要好好喝几杯。”
高怀德甩开他的手,指尖冰凉。远处的宫墙上,几只乌鸦呱呱叫着飞过,留下几片黑色的羽翎飘落在朱红的宫墙上。
第三章红妆错嫁的前夜
慕容府的红灯笼挂起来那天,汴梁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。丫鬟们在院子里搭起彩棚,红色的绸缎被雨水打湿,贴在梁柱上像一道道血痕。
慕容雪坐在梳妆台前,看着铜镜里陌生的自己。王氏拿着凤冠走进来,银饰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。“雪儿,这是陛下御赐的凤冠,”她声音哽咽,将凤冠往梳妆台上一放,“认命吧。”
铜镜里映出凤冠上的珍珠,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。慕容雪拿起梳子,慢慢梳理着长发,乌黑的发丝落在肩头,像一捧流淌的墨。“娘,”她声音平静得可怕,“高将军那边……有消息吗?”
王氏别过头,望着窗外的雨帘:“听说赵家正在张灯结彩,高将军被陛下留在宫里议事,怕是……”
话没说完,外面传来一阵喧哗。丫鬟跌跌撞撞跑进来:“小姐!高将军来了!他被家丁拦在门外,正在淋雨呢!”
慕容雪猛地站起来,发髻上的珠钗掉在地上。她推开房门,雨丝立刻打湿了她的衣衫。院门口,高怀德身披蓑衣站在雨里,蓑衣下的铠甲还带着泥水,显然是刚从军营赶来。
“雪儿!”高怀德挣脱家丁的拉扯,朝她跑来,泥水溅了满身,“等我!我这就去闯宫求陛下!”
慕容雪望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,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,分不清是雨还是泪。她摇了摇头,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:“别去……我们斗不过陛下的。”
“可我答应过你!”高怀德抓住她的手,掌心的老茧磨得她生疼,“我这就去杀了赵普那老狐狸,咱们远走高飞!”
“不可!”慕容雪用力甩开他的手,泪水终于决堤,“你忘了李筠的下场吗?你若反了,高家满门都会被抄斩!”她指着院墙上的红灯笼,声音带着绝望,“你看,这是陛下赐的婚,谁也改不了!”
雨越下越大,打在彩棚上噼啪作响。高怀德望着她苍白的脸,看着她发髻上插着的银簪——那是他去年生辰送她的礼物。他张了张嘴,却什么也说不出来,喉咙像被堵住一般难受。
“走吧。”慕容雪转过身,背影在雨幕中摇摇欲坠,“好好待赵姑娘,忘了我。”
高怀德站在雨里,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。雨水顺着蓑衣的缝隙往里灌,冰冷刺骨,却比不上心口的万分之一。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,一下又一下,敲在他的心上。
同一时刻,赵府里却是另一番景象。丫鬟们正在挂红绸,仆妇们端着喜饼穿梭忙碌,院子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。赵普坐在书房里,看着桌上的婚书,嘴角噙着笑意。
“大人,高将军还没回府。”管家躬身禀报,“宫里传来消息,陛下留他在御书房对弈。”
赵普捻着胡须笑了:“陛下这是给足了咱们赵家面子。告诉厨房,喜宴的菜要备得丰盛些,明日要让全城人都知道,我赵家与高家结亲了。”
管家领命退下,书房里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。赵普拿起婚书,看着上面鲜红的玉玺印,忽然想起陛下赐婚时说的话:“把功臣们绑在朕的船上,他们才不会有异心。”
御书房里,赵匡胤落下最后一枚棋子,将高怀德的白棋围得水泄不通。“高将军,这棋你输了。”他笑着收起棋子,棋盘上的黑白子像极了战场上的兵马。
高怀德望着棋盘,脸色苍白如纸。“陛下,”他声音沙哑,“臣……臣想通了,愿遵旨成婚。”
赵匡胤满意地点点头,端起茶杯:“这就对了。你与赵普联姻,与慕容家结亲,都是大宋的栋梁,当同心同德辅佐朕。”他放下茶杯,目光锐利如刀,“明日大婚,朕会亲自去观礼。”
高怀德躬身领旨,退出御书房时,雨已经停了。月光从云缝里钻出来,照在宫墙上,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他抬头望向天空,几颗疏星在云层中闪烁,像慕容雪含泪的眼睛。
第四章喜堂之上的暗流
大婚当天,汴梁城的阳光格外刺眼。高府和赵府同时张灯结彩,红色的绸缎从门口一直铺到街角,鼓乐声、鞭炮声此起彼伏,传遍了半个京城。
高怀德穿着大红喜服,胸前戴着红花,由家丁簇拥着去赵府迎亲。他骑在白马上,看着街上欢呼的百姓,听着耳边的鼓乐声,只觉得一阵恍惚。喜服的料子极好,绣着的龙凤呈祥栩栩如生,却像枷锁般沉重。
迎亲队伍经过慕容府门前时,高怀德下意识地抬头望去。朱红的大门紧闭着,门楣上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晃,却听不到半点声响。他知道,此刻慕容雪也该出嫁了,只是她的花轿,要抬往义成军节度使李继勋的府邸。
李继勋比慕容雪大二十岁,去年刚丧妻,性情暴戾在军中是出了名的。高怀德的心像被针扎一般疼,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。
“将军,吉时到了。”家丁在一旁提醒,声音小心翼翼。
高怀德猛地回过神,策马前行,马蹄踏过地上的鞭炮碎屑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他不敢再回头,怕一回头,所有的坚持都会土崩瓦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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