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水带来的清醒并未持续太久。江时鸣撑着洗手台,试图将脑海里那些翻腾的、关于昨夜的画面压下去。
幸好。
幸好卫佳去蹦极了,幸好这偌大的套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。他迫切需要这片独处的空间,来消化身份转变带来的巨大冲击,慢慢梳理心头那团乱麻。他必须确认,脚下踩着的不是一场转瞬即逝的美梦,而是真实可触的未来。
他做了几次深呼吸,努力让脸上的热度降下去,这才故作镇定地拉开浴室门。
就在他踏出浴室的那一刻,套房的门锁“咔哒”一响,被人从外面推开。
江时鸣僵在原地,与拎着几个明显是酒店餐厅外卖纸袋、走进来的卫承撞了个正着。
四目相对,空气有瞬间的凝滞。
卫承显然也没料到他这个时候会站在这里,脚步微顿,目光在他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和显然没换下的睡衣上扫过。
“……你不是出去了吗?”江时鸣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。
卫承将手中的纸袋放在进门玄关的柜子上,动作从容,语气平淡无波:“是出去了。”他抬眼看江时鸣,似乎有些不解他为何有此一问,“去餐厅拿了些没什么时效性要求的午餐。”
江时鸣喉结滑动了一下,另一个问题几乎是脱口而出:“我是说……你不应该跟佳佳一起?”去蹦极,去陪父母,去做些……兄妹该做的事,而不是在这里,和他这个浑身不自在的人大眼瞪小眼。
卫承闻言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射过来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提出了奇怪问题的小孩。
“佳佳?”他重复了一遍,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疑惑,“她都成年了。”言下之意,一个成年的妹妹,不需要哥哥时时刻刻陪着,也该有能带着父母四处游玩的本事了。
“……”
江时鸣哑口无言。
他很少有哑口无言的时候,但是卫家兄妹却总是让他这样。卫佳分明刚结束艺考,是个等着录取通知书的高三生,在任何人眼里都该是肆意享受青春的年纪。可当事人从不这么认为,反倒把跟在哥哥身后忙前忙后当作天经地义。
所以说,家人的形态有千万种。有如许一禾与那些孩子般,虽无血缘却亲密无间的;有如叶淬阳与父母那样,始终亲昵自然的;也有如金棠与家人那般,保持着恰到好处距离的。
当然,也有他这样的——挖掉腐肉,填进新枝。
卫家的相处模式让他感到舒适。他们既不会靠得太近让人窒息,也不会离得太远显得生疏。就像冬日里恰到好处的阳光,温暖却不灼人。
家人、家人……
从现在开始,他再念起这两个字,胸膛中终于能不再泛起隐痛。
过去那个影子在他找回那空白的笔记时曾经变得清晰,从一个模糊的不可战胜的影子变成一个具象的,集合卑鄙、丑恶于一身的酗酒的成年人。现在连这个可以被他轻易打破的具体的人像也终于不复存在,家人这个词汇已经被另一群人占领。
那面小旗在心头插下的刹那,无数个曾被忽略的、属于家人的瞬间,裹着暖金色的光晕奔涌而来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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